长安十二时辰，有一半时间其实是死寂的｜史太Long

2019-07-17 05:2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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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鼓敲响之后的长安城，如同其时一首“鬼诗”所描述：“六街鼓歇行人绝，九衢茫茫空有月。”

文 | 吴钩

以唐朝为汗青配景的古装剧《长安十二时辰》正在热播中，本剧第一集将时间点设在元宵之夜，满城红男绿女都出来逛街、观花灯，让人感觉，哇，长安的夜晚是何等的荣华！

本剧的这个设置是对的，因为若是要示意长安夜晚的闹热，只能将时间点设在元宵。元宵之外的其异日子，大唐的长安之夜是一片死寂的。

我们如今熟悉的城市形态：街巷交织纵横、七通八达，市民自由往来；临街的建筑物都革新成商铺、酒楼、饭铺、客邸；每个商铺都打出精明的告白招牌；天黑，店家掌灯营业，灯烛辉映；有的商家还安装了告白灯箱，夜色中稀奇刺眼。如许的城市形态是宋朝才显现的。在宋代之前，开放的、自由的城市贸易形态可贵一见。主流的城市形态是坊市制（里坊制）。

典型的坊市制，鼓起于北魏，鼎盛于隋唐，是古代当局严厉按照礼制、运用权力工资塑造政治型城市形态的施展，以北魏的洛阳城、唐朝的长安城为代表。

洛阳与长安都有方朴直正的城墙包抄着，当局再将城墙内的城市切分成多数个工整的方块，个中大部门作为居民区，叫做“坊”；个体作为贸易区，叫做“市”。北魏时洛阳城，每三百步建一个坊；唐代的长安城，共有一百零八坊和器材二市。

每个坊的周围都建筑了围墙，与皮相的大街、大道相隔离，严禁居民翻墙，《唐律疏议》划定：“越官府廨垣及坊市垣篱者，杖七十。……从沟渎内收支者，与越罪同。越而未过，减一等。”当局也严禁居民损坏坊墙：“诸坊市街曲，有侵街打墙、接檐造舍等，先处分，一切不许，并令毁拆。……若有犯者，科违敕罪，兼须重罚。”坊墙若是坍毁，当局会要求坊内居民实时修复：“诸街坊墙，有损坏，宜令取两税钱和雇工匠构筑。”

各个坊内部，建有十字型街道：“每坊器材南北各广三百步，开十字街，四出趋门” ，从而将坊划分成四个区域，如统一个伟大的“田”字。“田”字内的四个区域又各建十字型的巷、曲，如统一个小一点的“田”字。如许，一个坊被细分成十六个栖身点，居民的室庐就分布在各个栖身点中。这就是北魏—盛唐时期一个规范、完美的坊的细部构造，犹如一个大“田”字套着四个小“田”字。

按照北魏—隋唐时期的礼制，里坊还实行“四民异居”的隔离栖身轨制，分歧身份的居民被放置在分歧的坊内栖身，好比北魏的平城，“离别士庶，不令混居，伎作屠沽，各有攸处”。

里坊之内，居民也不得私自开设商铺。隋朝时，隋文帝驾幸汴州（开封），“恶其殷盛，多有奸侠”，便录用能吏令狐熙为汴州刺史。令狐熙上任后，着手清算城市：“禁游食，抑工商，民有向街开门者杜之，船客停于郭外，星居者勒为聚落，侨人逐令归本，……令行禁止，称为良政。”向街开门、临街开铺的行为，在坊市制下是不许可的。所谓坊市制，即“坊”（居民区）与“市”（贸易区）分离隔来，唐朝的长安城内，贸易区分布在城市骨干道——朱雀大道两侧的器材二市。长安居民想买器材，平日要跑到器材二市。

市也是一个关闭空间，也有高墙包抄，并实行严厉的开闭市轨制：“凡市，以日午伐鼓三百声而众以会。日入前七刻，击钲三百声而众以散” ，散市后即封闭市门。甚至市中百货的价钱，也由当局委任的市令决意。

坊市制下的城市款式，高度整洁整齐，一切井井有条，就如一个伟大的围棋盘，所以唐朝诗人这么形容长安城：“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显然，只有完端赖工资规划、并以强力维持，才能连结如许的城市形态。任何自发“生长”的城市，都弗成能是这个模样。

跟坊市制相配套的是夜禁制。唐朝实行严厉的夜禁轨制：每日天黑之后，长安城的街鼓响起，城门与坊门会准时封闭，“五更三筹，顺天门伐鼓，听人行。昼漏尽，顺天门伐鼓四百捶讫，闭门。后更击六百捶，坊门皆闭，禁人行” 。所有居民都被限制在各个坊内，禁绝上街晃荡。坊外街道实行宵禁，你偷偷蹓出坊外大街，即为“犯夜”。按《唐律疏议》，“诸犯夜者，笞二十；有故者，不坐。闭门鼓后、开门鼓前行者，皆为犯夜”。

只有在“公务赶紧及吉、凶、疾病之类”的情形下，“犯夜”的行为才可免于穷究，但，司法同时又划定，“公家之事须行，及私家吉、凶、疾病之类，皆须得本县或本坊文牒，然始合行；若不得公验，虽复无罪，街铺之人错误许过。” 有紧要事需要夜行的人，必需持有官府核准通行的“公验”，不然，会被巡夜的金吾兵禁锢下来。至于“公验”是什么，后背我们会细说。

为了向居民晓示夜禁时间，唐朝当局采纳了官员马周的建议，在长安城设置街鼓，以鼓声宣告夜禁起头：“旧制，国都内金吾晓暝传呼，以戒行者；马周献封章，始置街鼓，俗号‘鼕鼕’，公私便焉。” 于是，街鼓敲响之后的长安城，如同其时一首“鬼诗”所描述：“六街鼓歇行人绝，九衢茫茫空有月。”

夜禁制与坊市制互相合营，以街鼓为统一触发机制，一个指向对市民运动时间的限制，一个指向对市民运动空间的限制，配合塑造了中世纪城市的井然秩序。

唐代还有另一项限制市民长距离运动的轨制：市民与商人若是要出远门，进出关津，需要先向官府申请通行证，这一通行证叫做“过所”。过所之制始见于汉，魏晋南北朝因袭，至唐朝时最为完整。

唐时过所的申请法式非常繁复：首先，申请人要请好担保人，向户籍地点地的里正解说出行的目的、时限，请里正向县当局呈牒申报；县当局收到申办过所的文牒之后，要对申请人进行审查，凡服力役刻日未满或犯罪之人，不得申请过所：“有征役番期及罪谴之类，皆错误辄给过所” 。审查经由之后，县当局再呈牒送州当局的户曹审批。户曹逐项核查无误，才会给申请人发放过所。

过所一式两份，一份给申请人，一份存档备查。过所上面具体写明：1）出行人的姓名、岁数、身份和籍贯；2）随行人员（如亲属、奴仆）的姓名、岁数、籍贯、数目；3）携带物品（如牲口）的名称、特征与数目；4）出行的时间、目的地；5）担保人是谁；6）离乡后本户的赋役由谁代承。经由关津、州县、军镇时，官府都要勘验过所。没有过所的人，不只不得通行，还会被抓起来；有过所、但过所挂号的信息与持有人近况不符者（好比说，过所挂号的马匹是三匹，但实际上你携带了四匹马），也不予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