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高宁：关于全球贸易体系的挑战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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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中化集团（ID：sinochemgroup）

9月16日，中国发展高层论坛2018专题研讨会在北京召开。来自全球学术界、企业界的代表共聚一堂，就中国改革开放40周年的巨大成就、全球贸易摩擦加剧背景下的国际经济形势等话题进行了深入研讨。

在论坛上，中化集团董事长宁高宁围绕“全球贸易体系的挑战与未来”议题发表演讲。宁高宁认为，世界经济贸易和投资的链条是不可分割的整体、周而复始的循环。在全球化的趋势下，任何国家都不可能通过孤立获得发展。向中国发起贸易战不会为美国创造出更多的就业机会。世界贸易和投资的发展和流动不会因为某些贸易摩擦而停止。

女士们，先生们，早上好！

我看到今天有许多来自国外的与会者，那么作为中国的企业家，我们所听到的、看到的，以及我们的想法和讨论，我想把这些信息向大家传达出来，主要包括三个方面。

第一，世界变了吗？

我每天都要见很多朋友，我听到不同的故事。英国的国际贸易大臣跟我说，当英国决定退出欧盟，英国的经济实际上表现非常好，就业机会更多了，货币非常强劲，经济增长也很强劲。他说的和几个月前特朗普总统说的很像。在特朗普成为美国总统以后，他说美国经济非常好，就业率很高，GDP增长也很快。

那么，世界变了吗？当国家和人们试图从世界中孤立出来，经济反而会更好，是这样吗？如果在6个月前，你和美国的朋友见面，你问他们特朗普总统会不会再次当选，大部分人会说“不会”、“他不可能会竞选连任成功的”、“他4年都当不满可能就要被弹劾了”。但是，今天你去问美国的朋友特朗普总统会连任吗？他们会说“肯定会连任的”。突然之间，你感觉到世界发生了变化，我们过去相信的东西，包括世贸组织、自由贸易、全球化、经济一体化等等，突然间都发生了变化。

在之前的讨论环节，有人问了一个问题：这些现象是特朗普一个人导致的吗？我们回答“不是”，这和特朗普是不是当选总统没关系，这些事情原本就会发生。所以，是不是全球范围内已经开始背离自由贸易了呢？

很有意思的是，在过去6个月当中，很多人开始支持所谓的“公平贸易”，或者叫“对等贸易”。不管理由是什么，老百姓开始支持他们自己的政策，并且这种支持在增加。所以，我跟英国的国际贸易大臣说，我们当时学你们国家李嘉图的理论，但理论发生变化了。他说这是正常的，我们是民主，这是人民的选择。这也再次提出了一个问题，到底什么是民主？在座的这些人，是你们投票支持脱欧的吗？如果是在座的投票，英国多半还会留在欧盟；如果是你们投票美国总统，特朗普大概赢不了。什么是民主？一人一票。所以，你们必须遵循这个游戏规则。

这的确引出了这样的问题，也就是：一人一票决策的时候，它会对全世界产生影响。这样的决策是正确的吗？会永远正确吗？答案并不确定。

第二，贸易争端会如何发展下去？

首先，贸易摩擦是关于贸易，关于贸易禁运、关于关税，是关于500亿还是2000亿的问题，国家之间有各自的立场，贸易问题对世界产生影响，但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权力，在过去，西方想看到的是大多数人能够尽可能的从增长当中获益，但现在情况变了，他们要求你不能够超越美国，你绝对不能占美国的便宜了。

特朗普在越南的演讲中说，你们这些亚洲国家一直在占美国的便宜，这也是为什么你们的经济表现一直都很好，今天我告诉你们，你们不能再占我们便宜了。

我不知道我们中国到底占了美国什么便宜。入世时大家已经达成协议，是美国允许中国进入的世贸组织。现在都变了。

第三，会不会出现关于国家政体或者经济体制的争端？

美国说，中美之间是不对等的，美国是民主国家，你必须和我们搞一样的才行。从中国的历史来看，而且就在最近的40年中，中国的经济表现持续强劲，这也正得益于中国有这样一套适合自身国情的政治经济体制。中国在此之前的一二百年当中，几乎没有实现过太好的经济增长。所以，通过这40年的改革开放，中国人民的生活水平得到了明显改善，但美国人告诉你不能这么做，你必须要回到原来的老路，中国显然不会答应。

我完全赞同大家的观点，中国需要进一步改革，每一个层面、每一个方面都需要改革，这是当今中国社会的共识。但是中国是一个大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需要权衡很多问题和兼顾多方利益，这意味中国的改革将会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世界经济贸易和投资的链条是不可分割的整体、周而复始的循环。我并不认为向中国发起贸易战会为美国创造出更多的就业机会，美国其实早就已经是充分就业的市场，还需要更多的就业机会吗？需要更多的墨西哥移民来工作吗？美国真的能够改善贸易平衡吗？我并不这么认为。即使美国不从中国买，还得从其他国家买；中国不卖给美国，中国还可以卖给其他国家。

我给大家举一个大豆的例子，大豆成为这次贸易纠纷中的主要产品。如果中国开始减少对美国的大豆进口，中国会从巴西买更多的大豆，因为中国每年都需要 近1亿 吨大豆来满足国内需求。如果中国从巴西买更多的大豆，巴西就向欧洲卖的更少一点，而美国可以把大豆卖到欧洲更多一点。世界经济就是这样一个循环，所有的贸易投资都是如此。除非美国停止与整个世界的贸易把自己孤立起来，否则，对美国来说，发起贸易战并不可能给美国创造更多的贸易盈余。

有意思的是我曾经就是卖大豆的。我们中国的企业从美国购买来大豆，在中国压榨加工成商品，我们最终向谁供应呢？是肯德基和麦当劳！也就是说，用美国的大豆生产的产品卖回给美国的上市公司，而它们最终把产品又卖给中国消费者。所以，美国发起贸易战，到底想阻止谁的利益呢？目前看来，美国发起贸易战可能会带来一些成本的增加，初期可能会这样，世界需要时间来进行适应和调整。贸易摩擦可能会改变链条上原材料、配件、产品、资金等要素的流动方向，但世界贸易和投资的发展和流动不会因为某些贸易摩擦而停止。即使贸易战维持时间较长，你还是会看到贸易流最终发生变化，世界经济贸易的整个链条就是一个周而复始的圆环，在全球化的趋势下，任何国家都不可能通过孤立获得发展。

中国企业界认为美国在技术方面是引领的，像苹果、谷歌、微软、亚马逊这样的企业，它们是技术的引领者，推动技术发展，中国企业是跟随者。当中国追上一些的时候，美国又进一步拉大了差距。当年我去美国读书的时候，研究的第一个案例就是美国的耐克鞋，当时耐克在美国没有生产厂，所有产品生产都外包到韩国、..、新加坡，我们认为耐克这家公司是一个英雄。但现在你却让所有的耐克鞋生产都回到美国去。我想美国应该继续定位于一个技术和创新的引领者、贸易的引领者，而贸易终将使所有人获益。我的观点谨供大家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