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医生遇刺后的一年

2020-01-17 03:3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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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24日，安然夜，北京市民航总病院急诊科副主任杨文大夫被病人眷属砍伤，急救无效离世，随后，杨文大夫遇袭的视频在互联网上流传。看到这则视频的当晚，武汉大学中南病院泌尿科大夫张卫兵再一次从恶梦中惊醒，敷陈老婆，「有人在追我。」

2018年12月14日，张卫兵被本身亲手救治的病人砍伤，在ICU中履历了124小时的晕厥，两次心脏停跳，整个治疗时代，输血30000cc，相当于全身的血液换了6遍，他也是以履历了分外漫长的、重建身心的一年。

文｜韩逸

编纂｜金石

在被推进ICU之前，在失血性休克发生前的最后一刻，武汉大学中南病院泌尿外科大夫张卫兵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赶紧插管，我快死了。」

那是2018年12月14日，张卫兵例行出泌尿外科专家门诊——这是中南病院的优势学科，7年前被评为国度级临床重点专科，而张卫兵是该科室的主任医师，从医经验跨越20年。

当天上午十点摆布，患者曾红平走进张卫兵的诊室，这是一位复诊患者，51岁，患有晚期前列腺癌，此前的治疗中，张卫兵是他的管床大夫。手术后，曾红平接管了化疗和内排泄治疗，整个诊治过程中，他并未敌手术和大夫给出的治疗方案提出过贰言。

诊室中，张卫兵给来复查的曾红平开了一些搜检，后者立即脱离。再次回到诊室时，曾红平的手中除了几张搜检究竟单，还有一把藏在死后的长刀。张卫兵接过搜检单在电脑上挂号资料的时候，曾红平在死后挥刀砍向了他的后脑。

张卫兵试图用手去抓住那把挥向本身的刀，但他的起劲并没有奏效。喊叫和呼救声传出诊室，其他人赶来的时候，张卫兵已经被砍倒，头部、脖子、胸部、腹部都被砍伤，右手肌腱被砍断，手指骨折……

被刺后，张卫兵被紧要送往急救室

ICU里，急救从当天上午进行到第二天凌晨3点。大夫缝合了张卫兵脖子上20多厘米长的伤口，给后脑进行清创缝合。最长的刀口在腹部，肠道碎裂、大血管断裂，因为失血过多，肠道伤害严重，大夫们最终决意，截掉他2/3的小肠，「只想着先保命。」张卫兵同科室的主任刘本家说。

中南病院的各科室专家敏捷成立了救治小组，还邀请了全国各范畴顶尖的专家团队会诊。但在急救时代，张卫兵的心跳照样停了两次，不得不使用人工心肺仪（ECMO）搭建体外轮回——这平日被认为是拯救重症患者第一流其余救治手段，患者也要忍耐传染的风险和极大的疼痛。

ICU外，张卫兵的老婆王芳五天五夜没有合眼，「你甚至怕本身去上个茅厕，一出ICU，他就不在了。」她也在中南病院工作，是一名护理，作为医务工作者，她会凭据从ICU走出来的同事的脸色来判断丈夫的状况，「看上去非常糟糕」。

这也是中南病院外科医生们履历过的最难熬的一次手术，整个病院都漫溢着降低的情绪，有人不由得问，「为什么平时人人拼尽全力救治的患者，会拿着一把马刀，像宰羊一般宰割我们？」

行凶者曾红平永远带走了这个谜底。砍伤张卫兵后，他寒不择衣地爬出四楼窗台，坠楼而亡。殡仪馆中，他的骨灰多日无人认领，警方后来查询发现，他的银行卡已没有余额。

一年后，再次回忆起那段守在ICU的日子，王芳敷陈《人物》记者，「基本顾不上训斥凶手或许怎么样，你所担心的只是你身边所关心的这小我。」她祷告张卫兵能快点醒，能给她机会去照看他。

晕厥了整整六天后，张卫兵醒了。醒来的那一刻，他认为这是事发第二天的早晨，而本身只是睡了一觉，并不知道在这124个小时时代，本身履历了两次大手术，心脏停跳两次，输血量高达10000cc，相当于全身的血换了两遍。

王芳松了一口气，但没过多久，她发现，醒了之后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难」。

张卫兵身上插了五六根引流管，用来引流胃液、尿液、自受损内脏的积液，脑水肿还没有完全消退，肺部也面临着传染的风险。好轻易肺部过了传染关，伤口又渗血了……那段时间，他只能以一种姿势躺在病床上，王芳想给他翻个身，但哪怕只搬动一点点，都极其疼痛。

尽量如斯，最初，张卫兵对本身的状况是乐观的，作为一名外科大夫，他知道通俗的刀伤只要几个月就能结痂恢复。医护团队也决意一点一点地敷陈他伤情和预后，发现了什么，再敷陈什么。大部门的伤情，他都顺利接管了，但挂在肚子上的造口袋和无法自如运动的手，照样让他「消化」了很长时间。

当初急救时，同事们曾试着替张卫兵保留更多肠道，想尽或者包管异日后的生活质量。但因为他腹部的伤口过大，出血点太多了，血压无法维持，整小我都在水肿，肚皮缝不上。最终，同事们只能截掉了他2/3的小肠，在肚子上做了一个造口，挂上一个袋子，以便接住渗出物——而这已是多方专家会诊后的最优方案。

天天，从造口排出的液体跨越3000ml，造口袋需要一日一换。而肠道的蠕动是随机的，无法展望，若是更调过程中碰到蠕动，消化液会一会儿喷出来，这是一种侵蚀性很强的液体，稍不注重，就会侵蚀四周的皮肤。对于王芳来说，这像是一场战争，因为，若是更调失败，或许弄脏了床单，张卫兵的情绪就会变差，「你能看出来，他会非常沮丧。」

他还能看获得本身受伤的手，同事刘本家显着感受到，当得知本身的手部伤势时，张卫兵的情绪感动了。

对于一名外科大夫来说，一双运动自如的手究竟有多主要？曾有一个在病院撒布甚广的段子或许能够作答——在病院，你能够经由按电梯按钮来确认一名大夫是不是外科大夫，因为，其他科室的大夫都是用手按的，而外科大夫，宁肯用头去按也不肯用手。

手是外科大夫履行职责的主要「兵器」图源视觉中国

遇袭当天，张卫兵曾用手去抓过那把刀，这导致他的右手食指骨折、肌腱扯破，3cm钢针露在手外，支楞着，左手也留下了刀口，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端起一杯水。最初，治疗组对他的手部状况并不乐观，他们不确定，这位战友是否还能从新拿起手术刀。张卫兵很心急，受伤之前，他率领的小组每个月都邑进行六七十台手术，在科室接诊的手术量老是排名靠前。

病院请来了心理专家，但最终的面临和接管，照样得靠本身。王芳也会反复几句话抚慰他，「多幸运啊，你已经活下来了。」「谁人人已经失去生命了，还能要求他什么呢？」张卫兵说，他看着本身满身的疤痕，只能自我调节，「无奈地接管」。

2019年的春节，大年节夜，张卫兵第一次走出他住了两个多月的ICU病房，去结直肠科会议室吃大年夜饭。五六小我搀着他，架上轮椅，王芳推他曩昔。那条路只有五六十米，张卫兵感觉走了良久。路过一间间他再熟悉不外的病房，但这也是两个月以来除了天花板和窗帘之外，他看到的为数不多的景致。

会议室里，家人都在，妈妈和妹妹做了他爱吃的肉丝面和饺子，基本吃不下，只扒拉了三五口面。当下，他甚至有点沮丧，生气本身怎么不克再多吃一点。但那顿饭之后，王芳显着感受到，张卫兵的情绪积极了好多。后来，他对她说，那顿饭让他感应了很大的进展，「我还能站起来，走出去。」

身上的伤在一点一点地恢复，但心里的暗影，却长久地存在着。

方才醒来的那段时间，张卫兵经常不敢闭眼，因为「一闭眼睛，就会想起其时的那一幕」。尽量睡着了，睡着睡着，他还会惊醒，看着重症监护室米白色的窗帘说，有人。

恶梦就如许环绕着他。

王芳试着给他积极的心理暗示。一旦他睡着后呼吸变得仓皇，她就会赶紧把他唤醒。有时候他会问，「我怎么了？」她就说，「没事，你睡得很好。」

她能察觉他对外界信息的抗拒。他不看手机，像是想把本身离隔。没有人问他那一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好哥们儿来看他的时候，他本身会对他们讲，声音又轻又哑，「我此次真是九死平生。」

也有想欠亨的时候，躺在病床上，张卫兵会替本身不值，「我能够不从事这个职业，至少命还在啊。」

大夫这个职业曾经带给他成就感和庄严感。他照样个孩子的时候，母亲有慢性肾病，常年需要看大夫。那时候妈妈感觉，「什么年月都需要大夫。」是以，想让他学医，做大夫。

学医很吃力，人的全身组织被按照剖解学一一拆分，起劲背过，再关联起来，看成一个整体研究。这不是高中任何一门课程的加深或许拓宽，一切都要从头来，还不克有错。医学办事的对象是人，是以，医学生对本身的要求需如果「百分之百」，究竟，考题的后背，都是患者的生命。

张卫兵念书稀奇起劲，卒业之后分派到中南病院。工作时代，又在职读了硕士和博士。那时，他在急诊和其他科室轮转了半年，又做了一全年住院医师。手术从上午忙到凌晨，一天四五台是常事，有的大手术，一台要四五个小时。下了手术，凌晨两三点钟，回家倒头就睡，七点照常起床查房。仗着年青年头身体好，泡面和盒饭打发一日三餐，然后抽闲回家抓紧读书。

好轻易拿到了学位，经验也越攒越多，做了主治医师，又有了科研压力。要看门诊，要做手术，还要在国外期刊揭橥论文，去晋升更高的职称。

但好在张卫兵是个爽朗的人，这些压力大多都能本身化解。

在科室，他经常会做谁人活跃氛围的人，碰到内心不安的病人，还会说几句俏皮话儿。他不喜欢直呼患者的台甫，年青年头一点的，他喊「小伙子」；稍微年长一些的，他喊「小兄弟」，他为没钱持续就诊的病人垫过医药费，也在深夜赶到病院处理年青年头大夫解决不了的急症，尽量那天不是他当班。从医近30年，他治愈过的患者不可胜数，在某医疗办事..上，有人称谓他「恩公」。

受伤后，张卫兵的心也是被患者一点点捂热的。在他没有醒来的那些天，好多人买了花到重症监护室门口去探问他。人人没法看到他，就把祝福写在千纸鹤里，一人一只攒了足足几百只。他诊治过的病人在网上看到他受伤的新闻，四处探询他的关联体式，加了他的微信给他打气，「不是所有的大夫都像您一般，把病人当兄弟。」

清醒之后，张卫兵和关心他的患者视频韩逸摄

他有位81岁的老患者，一向拿他当儿子。在他养病的日子里，本身熬了鸡汤给他送到病房里。还有一位十几年前患了肾癌的白叟，和老伴都是下岗工人，据说他受伤了，从住在青山的家里出发，辗转好几趟车，拎着水果和牛奶来看他。

「那只是个不测。」他一遍遍跟本身说，大多数患者照样好的，他们还需要他。

照看张卫兵的日子，王芳没睡过一个整觉。晚上每两个小时，她要给他翻一次身、喂几口水。他能够本身走路了，但肚子上的伤口是一个T形，最长的一道有29厘米，横贯腹部，还有粘连，哪边使劲儿都邑疼。尽量是坐起身来这个动作，他也需要有人在旁边拉一把。

有时候，王芳会感觉遥遥无期，看不到进展，「我感觉这真的是一辈子，要为别人的一个念头支付一辈子的价值，支付一辈子的牺牲。」但这一年多患者眷属履历，也让她更懂得了身为患者的不轻易，她说，日后回到病院工作，她还会对患者更好一些，「为了让他们安心，也为了本身的平安。」

张卫兵边撤销炎针边工作中韩逸摄

2019年6月6日，张卫兵做了造口还纳手术，术后，造口袋被摘掉了。但因为张卫兵的小肠已经不足一米，仅靠自立接收的营养，没法知足平常所需，除了一日三餐，王芳还要为他冲肠内营养剂——此次手术前，王芳的作战对象是造口袋，而术后，则酿成了一日N餐。

王芳在手机里下载了一堆美食APP，天天换开花样做新菜。但岂论做了什么，别人感觉多好吃，张卫兵只是吃一点，就又吃不下了，以前，他是三分钟就能扒完一个盒饭的人，吃什么都不挑。

受伤前，身高1米78的张卫兵体重160斤，如今，这个数字已经降到了125斤，和他方才考入大学时的体重差不多。那时，他总吃不饱饭，营养不良。

2019年9月30日，在病院住了十个多月后，张卫兵终于出院回家了。

但每半个月一次的复查、搜检单上的指标还随时牵动着王芳的神经。「卵白低了，那就起头补卵白，等卵白补好了，下一次复查，钾又低了，下一次钾不低，卵白不低，他怎么又身上疼了呢，然后又去查，是骨质疏松，等把骨质疏松治到不疼了，又伤风了，发烧了……永远不知道下一次再跟他查血，又会显现什么问题。」

被重伤破坏的免疫系统仍在迟缓地重建。一个月前，一位关心张卫兵的病人抵家里看他，王芳不在家，他也没注重，穿得少了一些，又坐得久了一些，晚上就发烧到39.5度，这是受伤之前他从来没有过的体温，「到三十七八度已经不得了了。」

刚受伤时，张卫兵同事接管采访时曾说，进展他伤好后去好好玩一玩，不要再回到让本身悲伤的处所。但张卫兵发现，最终能让本身短暂地解脱病痛的，照样工作。

还没出院时，有一天，他下意识地打开了一个在线看诊的APP，上岸本身的账号，回覆患者的留言问题。如今回忆起来，他依然感觉那是一个「本能的回响」。

出院回家一个多月后，张卫兵评估了身体状况之后，决意回病院上班。王芳仍然在家歇息，预备三餐，照看他的起居。上班的第一天，他买了水果和饮料，用小推车推进大夫办公室，请所有同事吃。又在工作群发了两个..，一个写着，「感德有你们」。另一个写着，「有你们真好」。

他右手食指上，还有颀长的疤痕，很僵硬，至今不克算是恢复完全，但已经能够做一些相对简洁的手术。

张卫兵手上留下的伤韩逸摄

2019年12月12日，张卫兵站上了远离一年的手术台。走进手术室之前，人人站在走廊双方，每小我手里都拿了一瓶他喜欢喝的可乐。那是一台膀胱肿瘤的切除术，是病人亲自奉求他主刀的，因为，他信任他。

那天，张卫兵比以往加倍集中注重力，包管每一步的正确。手术是电切镜完成的，严厉来说，那不是真正的手术刀。他用了30分钟，很顺畅，和以往的速度差不多。他感受右手照样有点麻木，和以前自如的感受照样不太一般，但他感觉，本身从心理上已经预备好了再次拿起手术刀。

尽管体力还没法撑持张卫兵完成更大的手术，但这已经远远地超出了同事们的预期。为了纪念他回来后的第一台手术，同事们还拍了一段小视频，问题叫做：「363天后，这个汉子回来了……」

张卫兵重回击术室图源武汉大学中南病院微博

2019年12月24日，安然夜，北京市民航总病院急诊科副主任杨文大夫被病人眷属砍伤，急救无效离世，随后，杨文大夫遇袭的视频在互联网上流传。

张卫兵看到这则新闻，第一回响是，不敢点开。他把手机递给老婆，王芳看了，看完后感受履历了「扑灭性的袭击」，一会儿被带回了一年前。当天晚上，王芳一夜没敢合眼，她担心张卫兵晚上再做恶梦。灯关着，她属意着张卫兵的状况。他果真惊醒了，敷陈老婆，「有人在追我。」

此前，病院本身的心理大夫来看过他，带着本身的家人和孩子，不像是一次问诊和评估，更像是同事之间闲话家常。张卫兵那天的精神状况不错，心理大夫也感觉他恢复得不错。

但事实上，他仍然是个康复中的病人，无论是身体，照样心理。

因为还在恢复期，张卫兵临时只在病房查房接诊，天天上午在办公室里解决别人的疑难杂症，但这已经足以耗尽他的体力，天天下班回抵家，王芳形容他，「所有的能量都用光了，只有嘴巴能动。」

他照样会锐意地避开一些处所。

回到病院上班的近两个月时间里，张卫兵去过好多次门诊楼，但每一次都避开泌尿外科诊室地点的四楼。需要取钱的时候，他也不再去门诊楼外右侧的工商银行——那边成了他和王芳默认的禁忌之地。早年每次回家，他们会从病院正门进院，右转就能够直接开进眷属楼，可如今他不让王芳右转，因为，那是凶手曾红平坠楼的处所。

张卫兵认可，本身起头变得有「戒心」，「绝大多数患者都是大好人，但只要有一两个危险分子，风险就会酿成100%。」

他的办公室门口曾经贴满了患者留下的彩色留言纸条。他回来之后，纸条拿掉了，墙上还留着一个心形的印子。但在他办公桌旁边的窗台上，摆着一瓶防狼喷雾，一根警用折叠棍。两样器材都是同伙送的，之前他就有，但从不随身携带。不轻易，他也感觉纷歧定用得上。回来上班后，这两样防身器摆在他伸手就能摸到的处所。

患者曾经留下的纸条韩逸摄

他对所有倏忽闯入照样有警觉的状况。他的房间里人来人往，若是有来问路的生疏病人排闼而入，坐在椅子里的张卫兵会挺直腰背，问，「你找谁？」有人站在背后也会让他重要。有次他在垂头写器材，王芳从死后走曩昔，张卫兵倏忽一会儿抬起头，「心里一会儿惊一下。」

这一年中，凶手曾红平的家人从没显现过，张卫兵没有获得任何来自行凶者亲属的报歉和补偿。他并非全然心无芥蒂，但他更进展本身受到的危险可以转化成实实在在的改变。醒来之后，他曾数次想过，病人进病院之前，若是能过一道安检呢？

2020年1月，张卫兵愿望有了回响。广西省南宁市卫健委发出通知，建立「安然病院」，要求市属各三甲病院尽快安装安检门，配齐探测仪。在这则新闻的谈论区，一位网友留言道：「珍爱大夫的平安是功德，但若是如今去病院都要安检了，这实在令人忧伤。」

据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部下公家号「RUC新闻坊」统计, 2009年至2018年的十年间,中国大陆媒体共报道过295起伤医事件，个中，362 名医护人员受伤。2001年以来，至少有50位医务工作者因为暴力伤医事件而失去生命。

越来越多的人对大夫这个职业有了猜忌、甚至怕惧。

「我们还学这些干什么啊？」武汉大学第二临床医学院的教室就在张卫兵遇刺的门诊楼后背，出事之后，好多学生变得非常泄气。和他们一般，中南病院的一些大夫也感觉不值得。此次杨文大夫遇害后，中南病院的大夫下了班不由得打德律给同伙埋怨，「若是做大夫要丢命，那爽性转行算了，不如就去开个民宿。」

张卫兵没有想过不做大夫，但他也领略，作为大夫，本身能做到的非常有限。

「医学可以解决的问题非常有限。」张卫兵进展更多的患者可以领略，大夫和医学并非全能，尽量面临有治疗方案的疾病，分歧的个别差别也会令治疗呈现分歧的究竟。只是，生命教育的缺乏令无数中国人仍然无法接管「偶然治愈」。

以及，若何让患者避免人财两空？若是必然要说受伤后的张卫兵看待患者有什么分歧，如今，他会把患者的经济状况卖力纳入考虑，「那些家庭前提很难题，手术结果又或者会欠好的，我会建议他慎重接管治疗。」

现在，天天下昼，张卫兵都邑按时去做复健。康复大夫会握住他的右手，前后运动，舒展关节，进展让僵硬的疤痕变得柔软。有时，他右手手腕上的红绳会露出来，那是王芳在他出院后买来的，「求个安然。」她本身也带着一根一模一般的。

这对夫妻已经无力再承受任何风险。看过杨文大夫遇袭的视频后的那一刻，王芳心里说不出的忧伤，她的第一回响甚至是「恨不得要感激凶手」，感激他没有把张卫兵伤得那么重。当晚，凌晨四点，她写了长长的一条同伙圈，最后，她写道：「进展每一位医务工作者，都能看到来日的太阳。」

「大夫和病人从来都不是对立的。」张卫兵说，「我们配合的仇敌只有疾病」。他坐在本身的办公室里，穿戴一件高领衬衫，高高的衣领后背藏着的，是他脖子上那道长达20公分的伤疤。

韩逸摄

（应采访对象要求，王芳为假名）

一位医生遇刺后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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