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粉丝出征：满满恶意的庞然大物若何喷薄而出 | 谷雨

[原创文章：www.ii77.com]

你能够在任何处所看到这个汉子。身体矮胖，剃着圆寸，一张圆圆的脸上架着黑框眼镜，微笑中透露几分忠厚。曩昔的一两年间，这张脸经常显现在社会新闻谈论区和重金求子告白上，他是脸色包和鬼畜视频常客，是各类骂战的风暴眼、流量明星的眼中钉。

孙笑川是这场大戏的主角。他的粉丝被称为“狗粉丝”，盼着他能早点死。他们浪荡在互联网上，在分歧的圈层、分歧的次元中到场一场一场战争。他们按照本身的划定解构已经竖立的划定，环绕着孙笑川形成了一个布满斗争欲望、具有配合话语的虚拟社会。

不管他是否甘愿，“孙笑川”都成为一个伟大的符号。这个符号与实际慎密相关。在他身上，人们能够清楚地看到，一种文化若何降生、成长、甚至失控，最终又融入我们的实际。在一次次“放置”与“被放置”的风潮中，“孙笑川”这个庞然大物被制造出来。

撰文 | 崔一凡

编纂 | 金赫

丑胖的混蛋

和陈冠希的骂战是莫名其妙起头的。有人假装孙笑川，在ins上私信毁谤陈冠希和他旗下的潮牌。陈冠希转而在微博上怒喷孙笑川，让他“小心说话”。即使因艳照门淡出娱乐圈多年，陈冠希依然是潮水文化的代言人。他不时抵触其他明星，偏重点是永不当协，Keep real。但此次骂战似乎不太一般。

无数私信和提醒涌入孙笑川的微博。这是他经常碰到的排场，被当做“真凶”，引来不明实情群众的怒骂。“很诧异，但并不稀奇。”天天早上醒来，孙笑川都不知道本身即将面临什么：被当成打奶奶的不孝子，危险明星的犯罪嫌疑人，总之是众矢之的。他的粉丝被称为“狗粉丝”，盼着他能早点死，有的付诸动作，发私信问候他的家人，还用轰炸软件轰炸他的手机，德律一向响个一直，只能换号了事。

人人都在等候孙笑川的回应。大戏揭幕了，演员必需上场。他感觉烦，但照样构想了一条微博，给“冠希哥”报歉，注释ins上的人并不是本身，且包管“将起劲改变本身，争夺不做一个Fat Ugly Motherfucker”（丑胖的混蛋）。

一条颇有喜感的复原。相符孙笑川一向以来的形象：接地气且玩世不恭。在他还能在国内..做游戏直播时，他用酣畅淋漓且名堂百出的骂人体式收获了不少粉丝。他在直播中回击弹幕和与邻人对骂的视频被粉丝称为“抽象圣经”，若是在视频网站上播放，掐头去尾，中央一大部门都要做消音处理。

这场隔空对话本该到此竣事，但孙笑川的粉丝们并不想就此罢休。他们在陈冠希的微博下络续奚弄后者，没工资他说话。按陈冠希原先的套路，他再发两条微博展示本身的强硬；另一边，无数人在微信微博私信谈论区和直播中问他：“这件事你怎么看？”

“看个锤子嘛看！”

直播让孙笑川养成了晚睡的习惯，天天不熬到凌晨三四点就没有睡意。当天凌晨2点41分，陈冠希再发微博，而孙笑川正在成都新津家里打DOTA，有人就会像闹钟一般，提醒他：“川哥，该你了！”

△ 陈冠希 图片 | 视觉中国

原本是个误会，如今倒是赶鸭子上架。有人给他新闻，教他若何还击，也就是抓住陈冠希经营品牌官网中的破绽——“将..与中国并列”。他有点上头了，想早点把这件事了却。写好微博后，他跟团队商酌，拿去给新浪方面看，问“能够发吗”，对方说非常能够。

发出去就悔怨了，他感觉本身小题大做，这一点也不抽象，就像一个打输了架的孩子去找先生。“照样有点年青年头气盛，不应发。”他说。事情的确了却，看起来他获得了胜利。上个世代的潮水代表倒在了新时代，倒在一个大专卒业、满口川普、以脏话成名的“Fat Ugly Motherfucker”眼前。

好多年以前，直播员红狗照样陈冠希的忠厚粉丝。他喜欢潮水文化，人很real，穿一身嚣张的大红色衣服，绑着地垄沟发型，拿手是骂人。当他看到陈冠希微博diss孙笑川时，难免惊讶，“这俩基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在红狗看来，孙笑川和陈冠希的这场battle充沛荒唐。两人本无任何交集，粉丝关系也不大，“陈冠希这人较真，照样以本身多少年前那种脑筋，感受像小孩子一般。他不睬解狗粉丝这个群体，（狗粉丝）看热闹不嫌事大，还要到场里面把事搞得更大”。

三月上旬，我在上海见到孙笑川时，他穿戴一身迷彩外衣，活动裤、椰子鞋，看起来略显疲惫，但讲到感动处，双手会一直在面前比划。只要他还没睡觉，摄像机就在一旁瞄准他。他要花两三天时间拍摄vlog素材。但第二天，他就因疑似胰腺炎入院，吊瓶挂了一夜，治疗间隙，他在微博上写，“病魔战胜了我”。热评第一是他的粉丝，毫不原谅地骂：“你怎么不死啊？”

一场社会实验，“一群人混吃等死能撑几天？”

孙笑川究竟是谁？拉回做直播之前，孙笑川是最通俗的那一个。成都新津人，不敷忠实，也不敷顽皮。独一的喜爱是踢球，中学时踢先锋，长胖之后踢中场。踢球踢出火了，跟人打斗，他也是站在人群中的学生甲。

后来他考上双流县的大专，卒业后到工地当监理，“每日三管两控一协调”，跟四五十岁的中年汉子住在一路，实习工资八百，四年后长到五千。第二年的时候，他就想走，妈妈说对峙下来，他就对峙下来。那时周末放假，他常去成都红牌楼找他的发小李赣，对朴直在捣鼓游戏直播，他也就跟着出了几回镜。

其时的李赣是一名协警，也是改变孙笑川命运的人物。他在斗鱼开了游戏直播间，房间号6324，后来这串数字成为传奇的代名词，也成为抽象文化的泉源。

2015年，直播行业刚起头成长，斗鱼为了做出特色，邀请浩瀚《英雄联盟》现役或退役选手做游戏直播。在手艺方面，李赣毫无优势可言，大招放空，千里送人头是平常把持，看直播的人感觉受愚了，骂他，反被骂归去。但只要看过李赣直播的人，都邑为他的直播先天所折服。他开启了直播睡觉的风潮，又行使本身的“李警官”人设，到女主播房间里直播“查房”，“斗奶”，李赣一声令下，粉丝倾巢而出，“请主播系好上衣的两颗扣子”的弹幕布满直播间。

2015年夏末，李赣邀请孙笑川跟本身一路做直播，孙笑川从没做过，但他想，总归比工地好。他喜欢一群同伙在一路热热闹闹的生活，受够了工地上的孑立。那年9月1日，他从云南工地飞回成都，和李赣还有其他三位主播在街边吃了顿饭，抽象工作室便成立了。李赣和斗鱼签下合同，五人轮班，做24小时不中止直播。

孙笑川敷陈我，直到如今，他也没有看到一个雷同昔时抽象工作室的直播间。他们并没有将本身局限在“游戏主播”的框架里，而是提出了“生活化直播”的概念。其时他们在成都温江租了一间公寓，每人一间房，摄像头一向开着，记录他们几乎所有生活细节。有人形容这像一场社会实验，“一群人混吃等死能撑几天？”红狗喜欢这种随性的直播体式，“就跟你的平常生活一般，给你直播出来”。

△ 收集游戏主播正在直播 图片 | Steven（视觉中国）

孙笑川不认为本身有直播先天，坐在屏幕前让他有些不适应。这里像一个热闹的广场，而他是人们围观的中心。粉丝经由弹幕和主播互动，初来乍到的孙笑川并没有，满屏弹幕都是“你播个××”和“滔滔滔滔滔滔滚”。他不懂屏幕背后这些人事实要干什么，感觉憋屈，“我说你都不认识，你骂我，我凭什么被你骂嘛。你骂我，我就喷你。”他感觉本身不适合直播，李赣让他对峙下去。

这个直播间群集了一多量精神兴旺的年青年头人，把主播当成发泄的对象。“主播都那样，粉丝也就那样了。主播嘴巴臭，粉丝嘴巴也就臭。”红狗说。有时候，发泄的方针会波及其他直播间。抽象汗青上发生过多次全..“开车”事件，雷同昔时李赣的查房节目，没什么导火索，“就是人人表情好了，悉数开个车玩一遍”。

跟着抽象工作室影响力扩大，“老司机会带新司机入场，然后人人融合成一种人”，张顺飞说。他其时是抽象工作室的主播，剃着劳改头，粉丝就叫他劳改。他是几个主播里游戏手艺最好的选手，得益于专注。不管弹幕若何辱骂，他都不为所动。游戏能够给他劝慰。

但孙笑川作为不那么精良的选手，面临弹幕辱骂，气不外只能还击。时间长了，他也总结出纪律，粉丝喜欢看他操着一口川普骂人，以及打输游戏气急废弛喷队友的模样。他的脏话带有说话最原始的能量，时常能自出机杼，颇具“直播结果”。他给本身定了人设，手艺差，脾性大。逐渐的，人人接管了这个脾性躁急的胖子，他成了身上有梗的人，这意味着他有了人气，骂声也逐渐不那么一模一样了。

爆红前传

红狗是抽象工作室的老粉丝，亲眼目睹工作室从成立到热潮再到支离破碎的全过程，如许的人被称为“红老嗨”。那时他照样大学生，不上课的那种，经常捧着手机看一晚上抽象的直播，睡着了，手机砸在脸上，第二天醒过来他们还在播，他也持续看。

他后来做直播，在线下接触过一些狗粉丝。他们大多年青年头，涵盖各行各业，不少是211、985学校的学生。这些在线上疯狂扣键盘，看起来戾气爆棚的人，到了线下却静默得让人不适，一路吃饭的时候，一群人把头埋在手机里。“或者你看着挺正常一小我，上班在办公室穿得整整洁齐，不会在网上搞这些，其实他就是一个狗粉丝。”红狗说。

狗粉丝究竟是什么？“其实看他就是看到本身自己，他是屌丝，我也是屌丝，他是通俗人，我也是通俗人。但又不克骂本身，我骂谁，我骂我老板吗？我不敢，骂了我就下岗。”孙笑川签约公司的创意总监钱烈宪说。

分歧于其他直播间，主播们碰到嘲讽漫骂的弹幕要么拉黑，要么无视，但6324遵循谈吐自由的原则，你骂我，我就骂归去。重点是骂得有新意，有内涵。在抽象直播室，川渝方言版的脏话给粉丝带来空前未有的新颖体验，他们乐于激怒主播。这里的直播24小时不中止，不存在事先排练，所有后来被人熟知的梗，都是“脱口而出，七步之才”。

也是从那时起，“抽象话”的概念起头生根抽芽，主播们负责抛砖引玉，更多的梗来自弹幕的再创作。一个小群体，以直播室里天天发生的故事为根蒂，缔造奇特的话语系统。因为收集监管的存在，大量直来直去的脏话被演绎成拼音首字母或emoji脸色。对于这个群体来说，脏话“NMSL”或许和“早上好”、“吃了吗”没什么区别。

狗粉丝竭尽全力地推广，抽象工作室快速扩大影响力。一段时间内，抽象是直播..中令人心惊胆战的存在，他们行使人数优势“放置”看不惯的主播，很有昔时“帝吧出征，寸草不生”的气势。他们时常接到其他主播的投诉，本身也被放置，因为手机号泄露，粉丝们络续给工作室点外卖，一天几十份，货到付款。不外这些都不太主要，他们已经经由直播改变了命运，算不上极好，但也不差。

斗鱼和抽象工作室签署合同，孙笑川的工资从每月五千涨到两万。他拿出所有的蓄积，在新津给母亲买了一套房，母子二人终于从外婆的老房子里搬出来。看起来一切都在往好的偏向成长。但这时，事情正在起转变，用狗粉丝的话讲，他们“膨胀了”。

有一次，孙笑川直播《英雄联盟》，他的石友列内外有人私信辱骂抽象粉丝，引起公愤。孙笑川说，只要有人送火箭，就删掉谁人石友。但当粉丝的火箭送出去，孙笑川却食言了。这一勾当激起不满，其时新津贴吧里有一条新闻，一名男子因要钱不成殴打本身奶奶。粉丝们敏捷将这条新闻何在孙笑川头上，到贴吧、微博四处漫衍。这是他第一次与社会新闻扯上关系，此后之后，有越来越多的人起头问：谁是孙笑川？

打奶奶事件固然撒布甚广，但真正让抽象粉丝变身“狗粉丝”的，是“李赣跪舔土豪事件”。其时李赣受邀列入斗鱼的运动，一名人称“观总”的斗鱼土豪辱骂抽象粉丝，粉丝们还击时，却发现本身被斗鱼治理员封号。对于抽象粉丝来说，这种情形前所未见，以往无论是谁，都邑在他们的集体攻势下俯首称臣。李赣发微博怒斥斗鱼，抽象工作室也做好了应战的预备，只等李赣一声令下，他们随时预备组织更大规模的全..“开车”。第二天直播，粉丝们自发刷礼品声援抽象，但只有孙笑川守在屏幕前，他撂下狠话，“今后有谁人超管，就没有6324！”

事情并没有朝预期的偏向成长。一天之后，李赣显现在直播前，像是换了一副面孔，拼命给“观总”报歉，之前的激动只是“狗粉丝想搞我”。他曾经在喷粉丝时说，“有钱的是兄弟，没钱的是同伙，不刷礼品的就是狗粉丝！”孙笑川粉丝小乐用《GTA5》里的一句话归纳两人的区别：每小我都要学会有底线，孙笑川的底线就是做一小我渣，然则李赣没有底线。

每日每夜陪同抽象的粉丝们大失所望，自此之后，他们仿佛摆脱了束缚，自称“狗粉丝”，方针就是“搞死李赣”。其时孙笑川与李赣是抽象两大王牌，斗鱼用户阿蟹认为，李赣的不得人心之举直接导致粉丝们倒向孙笑川，之前抽象所有的梗也都被放置在孙笑川身上。

2017年6月18日，李赣在直播顶用免提接听一个不应接听的德律，狗粉丝们毫不犹疑地去往各大..投诉，李赣被禁止显现在国内直播..。抽象工作室由盛转衰，直播员的工资从两万降到3500，孙笑川其时正在还房贷，穷到饭都吃不起。直播也不那么上心了，有一天他面临满屏喷他“死妈脸”的弹幕彻底爆发，进行长达五分钟的疯狂输出，这场花式骂粉丝的freestyle敏捷在各大..病毒式流传，为他后来的大火奠基根蒂。

孙笑川说，其时降工资是因为正赶上斗鱼薪资改造，抽象工作室拿不到那么多钱了。但采访第二天，钱烈宪敷陈我，斗鱼薪资调整和抽象工作室没有关系，合同不变，给抽象的钱也不变。我试图关联李赣，但对方没有复原。

后来狗粉丝们经常用一句话表达对抽象文化的感怀：“人人都说抽象话，无人再识李老八（李赣）”。被封杀后，李赣混迹于国外直播..，并络续为回国复播起劲。他的微博下，依然有老粉丝对峙骂他，但昔时全..开车的盛况已不复存在。

孙笑川的时代起头了，他和抽象文化的信徒，那些精神兴旺但无处发泄的年青年头人起头了新征程。危险潜藏其间，这点他比谁都清楚，唯有兢兢业业，平常微博维护的首要精神放在删除不协调谈论上。他谋略开花半年挣够了钱，就找份通俗工作朝九晚五，不再当“带（大）明星”，也不再被骂了，只是没想到危险来得如斯之快。

△ 《英雄联盟》直播竞赛现场 图片 | 翟羽佳（视觉中国）

追杀孙笑川，“加鼎力度”

每一个接触过孙笑川的人，都不得不赞叹贰心态好。他说母亲给他最大的影响是“吃亏是福”。他脾性急，有忍不了的时候，就本身闷头玩游戏，看片子。有一次，他和来自东北的主播大龙在街边排档喝酒。主播们遭遇的故事大多雷同，彼此间心有戚戚，两小我商议直播改变命运的话题，大龙劝他“你也说直播改变你的命运，那你应该更尊敬（粉丝）”。

“大龙，我就跟你讲，（那是因为）你没在6324直播过一次。我是一个单亲家庭，我十岁我爸就走了，我独一的感情能依靠在哪里，就是我妈妈，我不克接管我妈被消费。”在这之前，有粉丝加过孙笑川微信后，把他妈妈的照片传到网上，随意P图。

同伙们都评价他是个重情绪的人。直到如今，29岁的孙笑川离家出差，天天还会给母亲打个德律。他能够忍耐所有针对本身的辱骂奚弄，但不克让身边的人受危险。起头直播之后，他谈过三段爱情，每段都可贵善果。第一段受愚钱，第二段因为网上的压力分手，跟张顺飞喝酒的时候，忧伤得哭出来。比来的一次，他公布脱单三天之后，女同伙的裸照就在全网流传。他录了一段视频，语气消沉，请求人人放过本身。放在以前，他会骂归去，如今不会了，“骂得越凶，这些人危险别人就越厉害”。

他试图扭转局势，却力所不及。“我在明，他们在暗，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孙笑川说。气愤和忧伤都转化成无奈。这个脱胎于6324的庞然大物已经离开孙笑川，起头反噬他的主人。

或许是李赣被封给了狗粉丝灵感，孙笑川的微博谈论区里，有越来越多不宜显现的梗，每一个宣扬开去，都足以让他步李赣后尘。他小心处理这些危险的引信，把梗的外延掌握在必然局限内。

但该来的总会来。2018年1月13日，其时已经单飞的孙笑川在直播中按例与粉丝连麦，一位女粉丝唱了一首藏头歌，歌词一出，弹幕上便显现“藏头诗”的提醒。或许是回响迟缓，或许一时忘怀直播间红线的存在。他将歌词念了出来。

狗粉丝再次抓到了“放置”孙笑川的机会。直播还正在进行中，狗粉丝们就将藏头诗一案捅了出去。直播间立刻被封，孙笑川本人被禁止在所有国内直播..出镜。

他懊悔本身为什么不早点意识到危险，想注释又无法注释。不得已，他像李赣一般远走国外直播..Twitch，平常开播，在线粉丝只有几百人，与昔时6324“十万阴兵”的大排场弗成视同一律。Twitch上没有“飞机”“游艇”的礼品选项，孙笑川就在直播界面贴出收款..，作为线上“好事箱”。

远离国内直播..之后，孙笑川的收入大减，Twitch流量堪忧，每月的“好事币”也只有几千块钱。那时他每月要帮母亲还房贷，给新家添置家电，压力很大。但狗粉丝们显然不这么认为。他们经由输错暗码的体式“踢翻”好事箱，孙笑川的支出宝被封。

这意味着他的生活起原彻底断了，房贷无法了偿。他的脸因为气愤缩成一团，在屏幕前怒吼，“有些人，老子都跟你们没有见过面，我都不知道跟你们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是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你了，你能做出这种事啊？”

无数条弹幕飞过直播页面，通篇四个大字：“加鼎力度”。

对于孙笑川来说，2018年下半年是最难熬的时光。他情绪受挫，事业不顺，拉上红狗等四名主播成立工作室，孙笑川起头退居幕后，天天为房租和水电费发愁。粉丝并不买账，“没孙狗看个锤子”。骂声并没有削减，几位年青年头的主播没见过这种地势，饱受袭击。工作室在几个月后倒闭。孙笑川承担得更多，收入却没有丝毫起色，还不如通俗上班族。后来掮客人乐府接触孙笑川，跟他商酌微博接告白的事，他满脸惊讶，“我这破微博还能发告白？”

那时孙笑川还没意识到，狗粉丝们失去了抽象工作室这个基地，又难以在国外..集结力量，成了飘泊的“孤儿”。他们不再知足小群体内的“放置”，正在向更广宽的世界舒展。他们盘踞在各大收集社区，伺机而动，抽象话是互认身份的接头记号，一旦抽象的火苗燃起，他们起头融入主体。

狗粉丝出征，寸草不生

无需猜忌孙笑川的流量，狂热的狗粉丝经常会让不知深浅的人见识到他们的力量。乐府敷陈我，孙笑川固然只有150万粉丝，但2018年全年被@了十多万次，他的单条微博阅读量可达300万，并有络续攀升的趋势。

有一次列入新浪组织的公益运动，孙笑川与浩瀚流量明星一同发微博筹款，他的那条微博被转发四百多次，比起明星们过百万的转发量，显得十分寒酸。但最终究竟显露，孙笑川募集到的公益款在所有明星中排名前三位。

当天的公益运动非常严峻，台下坐着衣着光鲜的明星，还有结合国代表，乐府建议他穿西装，孙笑川死活分歧意，最后照样穿一件被人称为“童装”的帽衫参会。“他就是不想搞得太严峻，”乐府说，“他有一种强行玩世不恭的感受。”

在狗粉丝群体络续强大的情形下，抽象文化也在和其他收集文化发生碰撞。带节奏是抽象工作室的传统之一，如今工作室黄了，粉丝们的情绪垃圾桶没了。作为抽象工作室最有梗的人，孙笑川几乎以一己之力吸纳了悉数火力。继“孙笑川打奶奶”事件之后，狗粉丝逐渐熟稔流传学纪律，社会新闻成为他们的灵感起原，放置上流量明星则结果更佳。

2018年5月，有新闻爆出，蔡徐坤在演唱会上被人用激光笔照射眼睛。这一有伤公德的事件激起蔡徐坤粉丝强烈不满，他们集结在微博上，试图为偶像讨回合理。群情激奋之时，狗粉丝故技重施，在新闻谈论区以公理凛然的姿态敷陈人人，“凶手找到了，微博@孙笑川”。

为了让大话更具说服力，狗粉丝用更改源代码的体式伪作孙笑川辱骂蔡徐坤的微博图片。如斯一来，“证据确凿，百口莫辩”，孙笑川登上热搜。他在还不熟悉蔡徐坤的情形下被还击覆没了，天天收到的辱骂私信数以万计，这是他独一一次被骂到封闭微博谈论。

直到三个月后，还有个年青年头女孩儿微博私信他问候家人，一段无间歇但内容单调的辱骂之后，女孩儿又发来一条，“Sorry，误会你了”。孙笑川趴在沙发上，放声大笑。

但仅仅让孙笑川被骂，已经无法知足狗粉丝自我表达的需求。有狗粉丝反串成蔡徐坤粉丝，潜入其QQ粉丝群，甚至混到治理员的位置。他们把那句最广为撒布的骂人话“NMSL”诠释成“Never Mind the Scandal and Libel”，即不要理会大话和中伤，“Ikun们刷起来，让Ichuan们看看我们的力量”。在狗粉丝的怂恿下，群里不明实情的蔡徐坤粉丝一遍遍在QQ群和蔡徐坤微博下刷出“蔡徐坤NMSL[红心]”的字样，进展以此声援本身的偶像。

△ 蔡徐坤在浙江卫视领跑2019演唱会。图片 | 视觉中国

狗粉丝群体和饭圈发生了交集，而两者的行为逻辑完全分歧。饭圈的原则是，“偶像有排面，我就有排面”。当蔡徐坤的粉丝赶到孙笑川微博下骂人的时候，却发现这个“明星”本身的粉丝比他们骂得更凶。对于狗粉丝们来说，偶像的概念是不存在的，他们有些精神上的优胜感，看不惯严峻和居高临下。但在敌强我弱的情形下，他们不介意把本身贬到尘埃里，当对方忍无可忍破口大骂时，人人回到统一起跑线，但说到骂，谁能骂得赢狗粉丝呢？

狗粉丝群体看不惯一无所长却又占有大量资源的流量明星，时常跑到对方微博下带节奏，当然是以孙笑川的名义。乐府敷陈我，孙笑川的微博经常被明星工作室投诉，甚至有明星亲自给新浪打德律，要求责罚孙笑川。

固然被骂得狗血淋头，但看到快速增进的粉丝，孙笑川也有些高兴，单单蔡徐坤事件，就让他的微博粉丝增加十几万。履历了这么多次“放置”之后，他越来越清楚本身的定位，他从来不是什么“带明星”，“狗粉丝并不是我的粉丝，而是抽象文化的粉丝，他或者在生活中有些压力，能在这种文化中宣泄。”孙笑川被塑造成一个符号，一个富于解构精神的通俗人，每当碰到那些他们不认同却又无法改变的事，孙笑川便成了抵制生活的兵器，“孙笑川没有家，孙笑川也没有妈”，而临危不惧的人是无法战胜的。

在狗粉丝四处斗争之时，抽象文化也在络续扩散，有趣的是，一些原本对孙笑川有触犯的群体，也被抽象文化所浸染。2018年以来，B站内显现大量孙笑川鬼畜视频，以及用抽象话对骂的现象。B站群集了大量喜爱二次元的人群，用户相对低龄，对二次元世界连结着美妙想象。这激起了二次元群体的不满，他们试图捍卫二次元的“贞洁性”，与狗粉丝起头了漫长的斗争。一段时间内，“孙笑川”成为B站敏感词，因为它一旦显现，谈论区就是一片腥风血雨。

时任B站站长的“碧诗”终于无法忍耐狗粉丝对B站的入侵，亲自上场还击，“你说[马][啤酒]呢？看看[啤酒]”——一句人尽皆知的骂人话。狗粉丝不会放过这个打脸的机会，疯狂反扑，最终“碧诗”被封号七天。一段时间后，乐府去B站开会，听到B站工作人员满口抽象话，“放置了”的时候，他意识到“抽象话已经是大势所趋，人人都是孙笑川”。

后来孙笑川的同伙钱烈宪敷陈我，知乎上有一个问题是：“谁能打败孙笑川？”谜底是没有人。“就像你打DOTA，打LOL，对方把你小兵都打死了，塔都推完了，上了高地，发现你没有水晶（游戏中，被敌方打爆水晶视为战败），你让人怎么赢？”钱烈宪说。

△ B站中孙笑川的鬼畜视频《小妖精》片段。图片 | B站截图

人人都是孙笑川

见到孙笑川的第二天，他要录一段玩拳击游戏的视频。下昼四点，他去钱烈宪家，因为起得晚，正午没吃饭，急急吃了些水果就起头录制。这款体感游戏活动量很大，他一直蹲起，左勾拳右勾拳，五分钟后，他头上冒起汗珠，神色煞白，双手撑在椅背上。

客岁下半年，孙笑川起头与乐府的公司合作，在直播..解封之前，他把偏重点放在本年大火的Vlog上。乐府公司旗下有六十多名艺人，多集中在二次元范畴，签约孙笑川是一次测验，尽管如今还赚不到钱，但乐府自信孙笑川必然能持续火下去。

他领略孙笑川的粉丝是什么人，在想什么。“人人工作都挺累的，把孙狗当见笑看。很显着的一个现象，你谈论里看的都是骂的，‘我今天考研没过，×××’，然则私信里都是‘孙哥，其实我挺喜欢你，挺支撑你，你必然要对峙下去’，都是如许的。这我们就说的一小我性嘛，线上叫孙狗，线下叫孙哥。”乐府说。

孙笑川的成长偏向比拟之前有所调整，起头有意识地离开让他成名的抽象辱骂。事实上，在生活中他相当“儒雅随和”——这个自我论断在昔时只是为了制造反差结果。他把本身最喜欢的微博置顶：“笑一笑就好”，文字下方，是他穿戴西服的照片，笑容里混同着一丝儒雅，潇洒，又有一丝无视和阴郁。他说等他真死了，就把这张照片当遗照。

△ 孙笑川 图片 | 孙笑川微博

孙笑川给本身的定位一向是通俗人，他也丝毫不敢逾矩，第一次晤面的时候，他几回改正我，他来改过津县，而不是成都，仿佛怕占了大城市什么廉价。乐府敷陈我，客岁大冬天在黄浦江边拍视频，让他等六个小时，他也等，他把本身放得很低。如今到各地列入漫展，粉丝铺天盖地，拿着他的“遗照”跟他合影，一连签名七八个小时，到最后粉丝都打动了，对他说，“归去我必然少骂你两句，但你活该照样要死的”。

“因为他履历过，从抽象落到谷底再从新爬起来，他一向感觉本身是个小人物，然则这种小人物的力量，人人就是想让他这种小人物去和那些他们看不惯的古里古怪的、阴柔的男明星去battle。”乐府说。

孙笑川不悔怨进入这个行业，不悔怨当游戏主播。“对照悔怨的是本身以前的直播气势造成了如今的一些状况。若是真能有机会从新选一次，我或者不会像以前的直播气势，我或者老忠实实打游戏，哪怕人气低。”他说。他曾在直播平分享本身的抗压心得：“有两种方式去抗压，一你面临他，二逃避他，孙哥选择逃避他，不面临，打不外我还跑不赢吗？”他希望离开“网黑”身份的那一天早点到来，也布满乐观，他感觉粉丝总会长大的。

粉丝小乐在美国硕士卒业后，正回国找工作，他买过一件“NM$L”的衣服，模拟潮牌NASA，只不外胸前的字样由“NASA”换成了“NM$L”。穿出去，美国友人说你这件衣服真酷，不外“NM$L”是什么意思，他注释说，“Never Mind the Scandal andLibel”。

红狗已经很少直播了，比来忙着考公务员。“要吃饭的嘛，”他用孙笑川的金句注释本身的选择。张顺飞则把劳改头留长了，不想别人认为他是“皮相混的人”，“一个头发决意你接管（的粉丝）是什么人啊”。

而此时的孙笑川正在被病痛熬煎，他拿沙发上一个绘着二次元形象的抱枕顶着胃部，痛得一句话说不出来。挨到晚上，钱烈宪送他去病院，说这段录成Vlog也挺有意思的。一行人扛着摄像机去了病院，经由一夜的治疗，第二天早上九点，孙笑川从病院出来，倒在公司的沙发上沉沉睡去，他也不知道一醒悟来后，本身又将面临如何的故事，或许事变。

（文中阿蟹、乐府、钱烈宪、红狗为网名，小乐为假名。本文由腾讯新闻出品。未经许可禁止转载。）

运营 | 张琳悦 任倩

校对 | 阿犁

统筹 | 王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