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Fandom1.0到2.0：粉丝实践的文化变迁

“坤伦流量大战”刚过，但饭圈的榜单又起头热闹。粉丝文化成长至今，已经自成一套逻辑，圈内子为之奔波，门外客津津乐道。若要对饭圈文化多一度懂得，仅靠远观还不敷。无论是追星这一行为的时代流变，照样风行文化背后的符号意涵，都值得仔细的爬梳与探究。

[原文来自：www.ii77.com]

本期全媒派（ID：quanmeipai）获得授权，公开复旦大学崔迪先生做客全媒派真爱群讲座实录，与人人分享粉丝实践的沿革变迁，以及在争议中前行的饭圈文化。

Fandom1.0时代

“文本中心式”的私人追星

与十年、二十年前的粉丝文化比拟，当下当地娱乐圈的饭圈呈现出一些分歧的特质。尽管如许截然二分有点粗鲁，我们姑且把前一代的粉丝文化称为“Fandom1.0”，把如今的饭圈称为“Fandom2.0”。

作为一个80后，我也有过一些追星的履历。那时的追星首要做什么事情？若是你追的是音乐明星，不管是梁静茹照样周杰伦，你能做的事情就是买唱片、磁带和CD；若是你很有钱，或许TA刚巧在你的城市表演，你能够去现场看；你或许会在《康乐大本营》或许某些电视节目看到TA；你还会买一些海报贴在卧室里面，营造一些非常私人的符号空间；当然还有一些周边，有物料，有应援。整体而言，那时候的粉丝运动对照私人化，粉丝间的横向勾连十分微弱。

那些年我们追过的星

从学术的概念去懂得，Fandom1.0的焦点特点在于“文本中心性”。粉丝主要的平常实践就是和某个特定的文本，好比一首音乐、一张专辑、一部电视剧等风行文化的文本竖立关系，深度融入，强烈互动，并把感情和自我投射个中。

在文化研究的学术功效中，无不强调风行文化的介入者和某个特定文本之间的深度连系与互动关系：例如，斯图亚特·霍尔的编码-解码理论描画了人与文本的互动关系，费斯克将粉丝称为“过度的读者”（excessive reader），以及詹金斯所说的“文本盗猎”。能够说，在Fandom1.0时代，若是没有文本的存在，就不会有风行文化，就不会有粉丝。

当然，曾经的饭圈也是一个被严重臭名化的群体，就像曾经的“网瘾少年”一般，粉丝也被认为是疯狂的、不睬智的。早期中文文献中把粉丝翻译成“迷群”——迷失的群体，也有着很重的负面意味。这些年，跟着饭圈贸易价格的凸显，粉丝逐渐被正当化，成为一个中性词汇，也有越来越多的学者起头从学术层面上强调粉丝的民众意义。

Fandom2.0时代

数据实践+碎片化文本+横向保持

第一代饭圈粉丝实践的焦点在于文本，那么第二代粉丝的实践特点是什么呢？

首先，Fandom2.0催生了粉丝的“数据实践”。

此次“坤伦流量圣战”把打榜、控评、轮博、反黑等一系列把持推入了公家视野——人人对什么是数据、什么是做数据，已经了然于心。要注重的是，数据只是个中一个环节，在数据背后是整个自成系统的贸易逻辑。现在的饭圈不光熟知若何做数据，也非常认同明星代言、带货，粉丝购置周边的动作逻辑，以真金白银支撑本身的偶像。在流量和数据被行使并制造商机的过程中，除了..受益之外，其背后的贸易和市场..价格也不克轻忽。

Fandom2.0时代“追星三连”

其次，对这代粉丝来说，曾经居于饭圈文化中心的文本衰落了。但文本不会消散，只是改变了形式。曾经一连性的、远大的文本逐渐式微，碎片化的文本敏捷增进。

何为碎片化的文本？好比如今的“明星直拍”，镜头只给你关心的谁人人，粉丝能够只看自家爱豆；好比微博上的各类精修图、混剪视频、同人文、小作文；好比你去看了一个表演，回来做一个Repo。曩昔，我们很在乎正片，而如今，这些由粉丝创作的文本朴重放异彩，它们的主要性一点不比官方文本差，而且成为饭圈中主要的畅通资源。

最后，粉丝间的横向保持性增强。

当然，今天依然有好多粉丝对峙“solo追星”，但弗成否认，身处目前的饭圈，粉丝运动贯穿于整个追星过程中，很大一部门情趣源于你和其他粉丝在平常生活中线上或线下的交流。曩昔，我们听一场演唱会，人人在现场很“嗨”，一路合唱，但演唱会竣事，就各奔器材，回到本身的随身听上持续追星。此刻天，粉丝不会因为一场演唱会的散场而失去彼此的关联。   

风行文化的代际争议与符号变迁

代际间的“追星小看链”

比来的热点激发了好多关于代际间追星差别的商议：如今70、80后的中年人，似乎瞧不起年青年头人追捧的“流量明星”。

这是非常遍及的代际间曲解。

上一代人总去质疑年青年头一代的文化形式，直到年青年头一代成长起来，最终获得首要的文化话语权。周杰伦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他曾经被上一代人贬低，然则如今却成为了一代人传诵的经典。这里面有时代岁月的问题，有审美流变的问题。但更主要的，它照样一个阶级权力的问题。

80后是当下社会的中坚力量，在文化上占有对照强势的话语权。但这是临时的，一代人终将老去，总有人正年青年头。费斯克有篇有名的文章The Cultural Economy of Fandom，在文中他用布尔迪厄文化资源的剖析来懂得粉丝行为。同样地，在风行文化中，由文化资源所造成的社会空间的差别，也依然成立。外观上看“坤伦之战”是审美争议，事实上它是小看链，是社会空间和阶级话语的辩说。

“有流量没作品”，究竟错在哪儿？

我们该若何评价这种变迁？连系上文提到的文个性问题，上一代粉丝执着于一个中心化的文本，试图依循Fandom1.0时代的逻辑去评价如今的粉丝文化。经常有人说，这些年青年头的小鲜肉“有流量没作品”。事实上，他们并不是没有作品，只不外是没有成熟的、连贯的、已形成经典的文本。

从文化理论的角度讲，这一指摘并非没有事理。

曩昔人们所强调的中心化文本，它能够制造一个审美空间，或许说，一个非常丰沛的、布满意义的符号系统。这些符号系统，它和个别有共识，和时代有共振，是以具有对照明确的民众意义。明日黄花，这些风行文化的符号系统往往能沉淀出充沛的审美价格，成为经典文本，甚至成为和文学艺术接近的某种符号资源。

从葛兰西起头，我们都认为风行文化素质上是一种掌握。风行文化的原罪就在于此：它由贸易文化产生而成，其素质是兜销商品。但也有不少文化学者认为，风行文化虽有原罪，但也具有救赎的能力。风行文化的各种符号当然是一种掌握的形式，然则它在某种情形下，也能够成为一种劝慰和协商的资源。

到今天，文本衰落，这种符号系统会不会也将不复存在？

好比，我们会感觉今天的饭圈是有“铜臭味”的。当文本弱化，贸易力量和粉丝实践之间缺乏一个由意义符号所组成的缓冲地带，二者的勾连变得非常简洁、直接和粗鲁。今天饭圈讲“用爱发电”，然则却把不支付金钱的追星称为“白嫖”。于是，风行文化的原罪被直接露出在介入者眼前——粉丝经由数据与贸易逻辑对话。我们曾经器重的审美符号，以及它所蕴含的精神力量会不会打扣头呢？

但换一个角度讲，“有流量没作品”这个指摘也是有问题的。

首先，从文化形态上看，这种拼贴、破碎的符号气势，带有后现代的特征。有..学者用“数据库消费（database consumption）”的概念来描述御宅文化，它同样能够归纳今天的粉丝文化。早年，风行文化平日会勾连到个别背后的整个时代叙事，而如今更多的是一个数据库，一个非常复杂且连通的符号系统，它没有中心，只有收集化的碎片信息。   

再者，我们能够退回到青年文化或许另类文化的根基逻辑来对待这个问题。

我们能够将如今的粉丝实践懂得为序言形态变迁的天然究竟。数据实践也好，社交媒体实践也好，粉丝文化依然是青年人匹敌或解决自身问题的符号实践。只不外它的组织体式和审美特征都是全新的，我们或许不该该沿用文本中心主义的视角去对待它。它是属于将来的，或者弱化了某些符号的力量，但或许正产生着新的能量。在合适的前提下，这种力量依然能够获得足够的道德性。

粉丝“出圈”？民众介入的另一种或者

追星不单单是一种娱乐，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收集介入。

首先，从对照宏观的角度，粉丝实践的民众意义施展在与配合体的关系上。粉丝文化是年青年头人介入民众话语一个非常巧妙的通道。同时，贸易逻辑也被非常贴合地纳入个中。介绍人人阅读北京大学新闻学院王洪喆先生的论文《从“迷妹”到“小粉红”：新序言贸易文化情况下的国族身份生产和带动机制研究》，文章具体阐述了贸易文化、饭圈文化和民众身份的多元互动。

其次，关于粉丝与民众生活的关系，还能够从公共流传的角度来思虑，具体能够参考新加坡国立大学张玮玉先生的《粉丝公家》这本书——粉丝们如斯联结，带动能力如斯之强，在互联网表达和文本缔造上如斯活跃，那么，粉丝有没有或者从“圈地自萌”的状况平分离出来，去存眷社会议题，好比宏观经济、养老和生育率？

以我所见，当下的粉圈在收集性和执行力上是非常完美的，而且已经示意出一些积极的动作，好比为环保、慈善事业群集力量，发作声响。然则，他们去介入社会议题的自发性不充裕，贫乏基本的主观能动性，他们的执行力被困在由贸易和互联网手艺所配合构建的流量闭环中，很难走向更广宽的空间。

最后，我想谈谈“身份”的问题。粉丝或许青年文化的文本自然蕴含着立场的矛盾，这是平常生活中关于身份及权力的一种话语实践。“身份”的属性自然存在于风行文化的机理傍边。昔时我们对李宇春的热情与争议，客岁对王菊的狂热，以及由《开学第一课》激发的“娘炮误国论”论战，我们都看到风行文化文本携带着身份政治的意义。再好比杨超越，对某些年青年头人来说，她是励志的代表；然则对都会中产阶级来说，她的成功对工作伦理（work ethic）与英才轨制（meritocracy）组成了某种挑战。

我们会发现，风行文化符号自己就是“身份”的一种睁开形式。如今的饭圈文化，当然是一种贸易文化，但年青年头女性正在借助贸易和市场的力量，透过饭圈的符号来构建新的两性和婚姻话语。她们积极赏识并界说男性美，她们能够透过消费来强化此前对照缺失的女性意识，等等。当然，这只是在审美或许话语层面的转变，很难判断这会对实际中的性别关系发生多大水平的改变，又或许这只是一场逃避或虚幻的胜利。

对于粉丝文化，我小我认同其积死力量。正如华东师范大学吴畅畅先生所说，饭圈实践缺乏最大公约数——配合的根蒂和指向。出圈之路难题重重，既是因为社交媒体自己的缺陷，也因为饭圈一些不睬想的交往体式和森严的圈层形态，这都晦气于将争议成长成共识或许常识，好多时候只是在频频争吵中消费热忱和耐烦。

最后增补两点，首先，关于饭圈的商议，好多概念都是自下而上、从外向内的视察。我们尚未真正深入到饭圈或许粉丝的平常生活中，尚未充裕地从内部的视角去懂得他们，是以或者有失偏颇。有好多的学者正在做如许的研究，我们等候更“接地气”的发现和研究。

其次，我们更多的是从相对宏观的角度去阐释粉丝文化的整体意义。我们不该该轻忽偶像对于个别粉丝的影响。对小我来说，偶像或者承担着主要的审美和心理价格，包罗实现自我实现、自我知足，消解伶仃、感情共识等等，这是我们的商议没有触及到的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