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人”、“听众”、“专业乐迷”与“文化人”

这些天五条人除了上热搜，还被文化人们吹爆了。毫不料外，整个故事的自己能够知足文化人们所有的爽点，让他们从摇滚史说到尼采甚至庄子。

但这里有一个问题，你会发现他们无论怎么讲情怀，讲哲学与诗意，讲仁科与茂涛的身世与履历，最后必然照样绕莅临阵改歌和赛后采访这两个“行为”上。

临阵改歌对于一个乐队的表演来说并不是什么出格的事情，但问题在于，这是一个竞赛型综艺，最终是需要诉诸一个竞价排名的。只不外这个“价”不是吹奏者本人出，而是评审团出。又或许此外一些竞赛综艺，最后的排名需要支撑者支付真金白银。然则五条人临阵改歌，并且改成了一首绝大多数人听不懂的方言歌，固然并不会晦气于音乐，却晦气于竞赛。这就组成了第一种反差。

更大的存眷点则来自赛后采访以及和导演的对话，经由脸色包的流传就能知道——这些是人们更喜欢的器材，却不是竞赛规划内的，也不是这个综艺的算法“原本”要推送给观众的器材。

在一个框架内，凭据算法给你推你想看的器材，然后再加上一些竞价排名，这就是绝大多数中国人在曩昔十几年经由收集获守信息的根基体式。中国的综艺也是用同样的体式来喂饱观众的。好比《乘风破浪的姐姐》，介入者都是一些成名已久的人，在第一期还会想着若何去显现本身稀奇的一面，然则仅仅过了两次公演，想的根基上就是若何市欢观众了。

这就很没劲了，然则观众吃这一套。

五条人

既然人人都这么玩儿，那么倏忽显现一个不这么玩儿的五条人，反差就出来了。然则这里面其实还有一个陷阱——若是是二十年前，或许十几年前，一个节目或许一个综艺会不会用如许的手法来处理如许的问题？

因为在这个事情出来之后，节目对于五条人的处理就已经变了——从竞赛综艺酿成了真人秀。据说仁科和茂涛在后台采访的时候聊了三个小时音乐，可是这些最后并没有呈如今节目里。建造方选择把笑点做到极致，就像《极限挑战》倏忽闯入了《乐队的炎天》。

所以，我们最后看到的，仍然是“综艺结果”。

当然，应我媳妇的要求写的，并不是上面的这些器材。而是因为她是潮汕人，能听“懂”这些歌里面究竟唱的是什么。歌词一出，画面感就出来了，好比《道山靓仔》里的那种“靓仔”，我们走在街上看到就会想起，嗯，就是这个模样。

事实上歌词里面“靓仔”呆的处所应该是拘留所，而不是被节目组协调过的“歌舞厅”。

再好比他们有一首歌叫《曹操你别怕》，里面写的打群架的场景，包罗“PU你母”这一类骂人的话，和她小时候看到的是一般的——如今人人都文清楚，打群架，拿西瓜刀互砍，敲闷棍套麻袋的事情已经少好多。不外我们试了一下，把里面的一句歌词：“阿兄你别怕，我在这，我在这，我在这”改成“侣食屎，侣食屎，侣食屎”，用潮汕话唱出来照样押韵。

五条人

这是一种趣味，并且是一种履历出来的趣味，而且需要特定的文化配景和共情。这是那些只强调“诗和远方”，“此处和别处”然则连希腊字母都认不全的文化人们做不到的。既然他们甘愿把这些捧成一种“至高的境界”，那么他们甘愿去拥有沟通的履历么，好比在城中村住一年，若何？

谜底显然是否认的。他们要的不外是一种能够拿来评价的伪生活罢了——这种伪生活不克侵蚀他们原本的生活。然则没有如许的履历，生怕是做不了如许的作品的。我感觉他们若是非要装一些学术上的X，也没需要往哲学上面去引。反而更像是社会学的器材。好比费孝通昔时写《江村经济》。在他很熟悉的处所，不消翻译，也没人监视，他能够很自由和随意地汇集资料，最后就写出来了。他的导师马林诺夫斯基非常喜欢这部论文，认为它有可贵的真实，并且没有学术架子。

五条人

那么再回来看五条人的歌词实际上也就是如许，有的是写的他们的田园，有的是平常的履历，还有些是新闻。都是他们很熟悉的器材，能够最自由和随意地去写。没有申请津贴的需求，没有需方法导审批的歌词，没有宣传“正能量”的义务，并且最主要的是——没有锐意去表达本身很有思惟和情怀。如许就没有专业的架子在里面。

尽管我们要去尊敬专业，然则在如今社会的某些范畴——好比把乐迷分成专业乐迷和公共乐迷，这就很好笑。并且他们究竟有多“专业”呢？我们看看Mandarin的票数，对比一下在“专业乐迷”和“公共乐迷”中的得票比，就领略了。事实上把某些用“情怀”和“中年油腻”之类非音乐来由来投票的人称为“专业乐迷”，是一件很反讽的事情。我感觉能够给这群人以及这些天冒出来的某些人竖立一个学科，叫“本土乐评学”或许“本土艺评学”，如许能够充裕知足他们的学术架子。

前天我和一个搞音乐的同伙聊起五条人，都感觉五条人让我们想起鲁大东的与人乐队，好比五条人的《大会》：

我感觉啊

应该多做一些宣传方面的工作

好比说就像八荣八耻那样以爱护垃圾桶为荣

以偷垃圾桶为耻

然后呢我们就印成海报横批四处去贴

大呢要大到县城所有宣传栏

小的话呢就要小到饭铺茅厕等等

与人乐队

与人的《再建一座雷峰塔》：

为了人民生活找到位置

必需要周全贯彻八荣八耻！

我们拆掉上海的金贸大厦，我们再造一座雷峰塔！

……我们要再建两座雷峰塔！

……

拆哪！！！拆哪！！！拆哪！！！拆哪！！！拆哪！！！

与人乐队主唱鲁大东

再好比与人的《加钟旅馆》、《口吐莲花》和五条人的《陈师长》、《澎阿湃》等等，如许的对比能够做好多。两者的黑色诙谐非常近似，甚至拼贴和戏仿的手法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如许就有了一种片子感的通俗。

这是真正的讲故事的技能，而不是说有同样的履历就能够讲出同样的故事。好比我中小学时期生活在辽宁，身边也经常能看到打群架或许其他非常市井的器材，以及各类社会矛盾。只不外最后这些器材酿成了喊麦——“帝王业”或许什么其他的“别姬已经走远”这种不知所云的器材。

然则喊麦在贸易上显然更成功，原因无他——喊麦无所谓音乐与旋律，只需要洗脑的律动就能够。

五条人

至于五条人，尽管他们的音乐看起来很简洁，没有学院派的练习和复杂的技能，然则他们对于气氛的营造和衬着是很成功的。这一点和Mandarin也形成了一个有趣的对照——Mandarin营造氛围，是用鼓点合营bass line的节奏频频一个律动，然后是结果器和人声回响的络续到场，最后用吉他SOLO把气氛感逐渐增强，实际上是一种很“朴实”的体式，有手艺而不去炫技。

五条人的技能也很朴实，但却不是“同样”的。他们是看起来抄起一把吉他就能弹的那种。然则你细心去听，细节好多。或许说，散漫和粗粝的感受固然是生成的，但也是精心营造出来的。这个感受就像仁科手里的风琴，是个很有名的牌子——Hohner，然则正面却扎破了。

再或许如昨天看到的一个德国乐评人Julian所讲的：“手风琴的部门似乎也能够写给二胡。”

如许的气氛感并不是稀里糊涂拿个破吉他扫几个和弦就能搞出来的，不信你本身试试？

我感觉按照如今的趋势，五条人接下来应该会新生。进展到时候有更多的人是可以去存眷他们的音乐和词曲。究竟他们是乐手而不是段子手。然则因为文化的隔膜和差别，这并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但或许对于“文化人”们来说，这都算不上什么问题，只是几个要害词的事儿。

如今的中国音乐之所以很烂的一个原因就在于，无论是“精英”照样“公共”都已经不知足于从音乐中获得康乐，他们需要的是那种被取悦的感受。而可以给人带来这种感受的，素质上不是艺术，而是媚术。

（本文首发于2020-07-30，如今五条人已经新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