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只有虾米的算法最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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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履历了数月的“关停”传闻之后，1月5日上午，虾米音乐发布官方声明透露，因为买卖调整，虾米音乐播放器买卖将于2021年2月5日正式住手办事。

虾米音乐团队在一封告别信中透露，“弗成回避的是，我们在成长过程中曾错失了一些要害机会。在音乐版权内容的获取上，没能很好地知足用户多元化的音乐需求，这也是我们最大的遗憾。”

但2年前离任的虾米创始人王皓（昵称“南瓜”），却在接管播客“坏蛋调频”采访中坦诚：“若是有幸活下来了，（虾米）跟腾讯、网易也不会有太大区别。不存在真空情况里的假设，若是能够的话昔时也应该做到了。

我们或许是错过了一些时机，但最后看，或许这就是必然究竟。能被许可活下来的，都是按照某种故事情节成长的器材，给你供应了选择的那些..，都已经被干掉了。”

这些矛盾的话语展现出了虾米曩昔几年的在“版权大战”中的挣扎，简而言之，谁抢到了热点综艺、偶像歌手的版权，谁就是版权大战中的赢家。

在那些年里，王皓听到的越来越频仍的词是流量。一个设计、一个设法，若是不克带来直观的流量收入，就会被否掉。音乐介绍、或许说音乐审美的流传，..的支付则根基是徒劳无获。

“也是因为此，虾米和豆瓣碰到同样的作对，闪光之处有目共睹，然则没有资源甘愿给他们续费充值。”音乐版权内容公司HIFIVE首席策略官张昭轶接管深燃采访时剖析。

虾米拥有的数据系统不被市场看好，KPI也很难权衡，但它对用户来说倒是崇奉级其余情怀。这是无数人惦念虾米，哀叹“只有虾米的算法最懂我”的启事。

虾米建站之初，依靠的就是用户自行上传音乐，这也匡助虾米音乐缔造了更多元的“音乐数据库”，在音乐气势分类和专辑单曲EP等分类上更专业和仔细。

更不消说上面大量的歌单、小众音乐的共享和介绍，以及生疏歌迷之间因为一首歌发生的火花和同病相怜。这些都是竖立在由用户一点点搭建起来的、相对完整的数据库根蒂之上。

组建乐队身世、热爱音乐的王皓一向在虾米的音乐介绍和算法方面有所对峙，但最后却不得不认可，“版权大战输了就没了，其他都不主要了”。

王皓的石友付翀则说，干掉虾米的不是敌手，而恰是对品质的好坏、资讯的正确性以及产物体验均“不介意”的用户。用户的“不介意”这三个字，足以干掉任何产物。

虾米的关停虽然是某个公司贸易模式的失败，但我们不得不认可，这个中折射出的很多议题，正在不知不觉间改变和塑造着我们的生活，如音乐、如算法，又如无所不在却又早已面容全非的互联网。

今天我们进展与你分享，看幻想主讲人李如一在节目《明日世界生存指南：给女儿的三十封信》里，在音乐、算法这几个位面上，对于世界的鞭辟入里地视察和理会。或许你会发现，正如王皓所说，有些究竟是必然的。

01.

谈音乐

王皓感觉，以前的唱片公司根基都是一个个厂牌，他们本身建造音乐，是有审美取向的。但如今，好比三大唱片公司，他们在全世界各地采购音乐，然后卖到世界各地去，已经不介入音乐生产的自己了。

‘版权方完全掌握了整个市场，Spotify、腾讯、网易，他们其实都陷入了版权游戏的漩涡里，非常被动。’

—《虾米创始人王皓：我感觉没什么好眷念的》

汗青上有很多快人一步的音乐家在好多年前已经预言过，听众和音乐的关系在将来将会发生如何的转变。

例如加拿大钢琴家 Glenn Gould 在上世纪60年月就认为，将来的听众听唱片时，能够经由自行调节 EQ——也就是高、中、低音的比例——来为本身炮制出本身心目中最幻想的声音。

Gould 说中了将来，如今音乐在抖音等软件上能够如斯“自由”地使用，但其实他只说中了一部门。他没有说中的那部门，恰是今朝正在发生的，我认为也是将来会持续发生的。

Gould 认为，电子手艺对音乐的中介是一件功德，这种中介会改变声音，这种改变能够由听众凭据本身的喜欢掌握。然则他的想像是局限于音乐自己的。他的前提是，人们会一向像他谁人年月的人一般正视音乐。

前几个月，索尼公司发生了电邮泄露事件。泄露的部门显露，简洁说来，就是音乐财富是在用老歌养新歌。

老歌供应了收入的 50%，但同时供应了 200% 的利润。也就是说假设一年利润是 2.5 亿美元，老歌的收入是 5 亿，而新歌是吃亏 2.5 亿。若是不考虑唱片而是去看流播网站的情形，老歌进献的比例就更多。

埋怨风行歌新不如旧是每一代人的老例，我们其实很难从音乐本体的角度上得出什么结论。然则至少我们能够说，在曩昔两年创作出来的音乐卖得并欠好。

音乐最初是一种典礼和社交行为，它必然是发生在人和人之间：有人唱，有人听。但自从灌音手艺在十九、二十世纪之交降生以来，音乐能够发生在人和物——也就是唱机或是今天的手机之间。唱的人纷歧定会显现在听的人眼前。

唱片工业是基于新手艺的资源主义建制，素质上，这和人们今天热衷谈论的“创业”并无二致。伶俐的人发现了别致的玩具，有生意思想的人将它推向市场。

此外，恰是因为灌音手艺能够匡助音乐轻易地进行空间上的移动，唱片工业从一起头就是高度国际化的。既然能把声音固化成一个器材并四处运输，人们很天然地会想去听远方的声音。欧洲的唱片公司如百代等，早早就来到了亚洲列国，采录闻所未闻的音乐，但录好之后经常照样要运回欧洲做成唱片，卖给欧洲人。

这种腾转挪移发生在近百年前，但和全球化的生产发卖模式已经非常近似。现代人和音乐的关系，已经被手艺和资源主义系统中介了很长的时间。

但事实上，情形在上世纪80年月起头发生了转变。音乐录影带（MV）显现了，唱歌跑调的偶像显现了。我认为这两件事都解说人们——至少是能让音乐作为一个财富持续正常运转的那批人——逐渐起头不如以前那么正视音乐，“音乐人长得好欠好看”起头变得至少和“音乐好欠好”同样主要。

视觉性和音乐的关系是一个没有获得充沛研究的课题。越是资深的乐迷，往往越是乐于强调音乐是纯粹的听觉领地。照封面买唱片是羞于认可的，谈乐队成员的穿戴装扮是不懂音乐的假乐迷干的事。

“正视觉、轻听觉”在今天最直接的示意，就是音告成为了影、视、游戏作品的从属物。

固然在影像作品里，视觉和听觉是配合感化的一体化元素，但我们从一个事实就能看出人们对听觉的轻忽，那就是好多人现在都邑在手机上封闭声音、透过字幕来看剧。对他们而言，没有声音的影像并不是不克接管的。

这就是 Gould 没有说中的将来。电子手艺的确对音乐在进行中介，但这种中介远远不只示意于 EQ，也不光仅示意于任何感化于声音自己的转变。它同时示意于对音乐的否认。

若是说唱片和曲谱一般是对音乐的一种编码，那么唱片的显现否认了吹奏曲谱的需要性。如今，电子手艺和电脑、互联网手艺的成长，正在否认吹奏唱片的需要性。

从最浅表层说，这当然是指你不必再把唱片放到唱盘上，只要打开 YouTube 或 Spotify 就能够听歌。但正如唱片是对曲谱的庖代，现在新一代听众的这种随时在听、又很少单单用心听的听法，就是对于“规礼貌矩把唱片放到唱盘上，不干其余，用心听音乐”的行为模式的否认。

这一时代实际敷陈我的是，一个或几小我面临一套音响（或是耳机）“沉浸在音乐世界”，这种生活体式已经不再代表现代听众和音乐的首要关系。

英文里有 muzak 一词，用来透露专门做来在商场、电梯间等民众空间播放的音乐。在近百年前，法国作曲家萨蒂曾经说进展本身的音乐能够像家具一般纯真地存在于配景，我认为这就是音乐在今日的处境。

固然在各种阻碍虾米实现幻想的原因里，有唱片公司、版权问题等等，但王皓心里感觉最无力改变的、或许说最终阻碍了幻想无法实现的，就是如今的年青年头人。

他们大多都欣然接管了系统塞给他们的器材，忘怀了本身还有自动选择的权力，他说豆瓣和虾米都测验让用户去记录本身喜欢、发现更多有价格的介绍究竟，最后也失败了。

—《虾米创始人王皓：我感觉没什么好眷念的》

互联网让我们有一种似乎能够快速关联一切的感受，但回溯曩昔，挖掘新颖内容的一些焦点原则，和如今这复杂而高级的介绍算法并无素质区别。

在大量音乐青年首要的精神食粮是打口唱片的年月，我曾经无数次感触到唱片店老板貌似心不在焉的目光。我在一盒盒唱片中翻翻拣拣的动作，都被他暗自看在眼里。有时我刚选出了两张唱片，他就一言不发面无脸色地从另一个箱子里掏出几张其余递给我。他就是一套人肉介绍算法。

和 Netflix 比，这套算法很不周全，不外颇有些稀奇之处。例如，有时他会经由某种无伤大雅的羞辱来达到让人消费的目的，具体示意为“这你都没听过！”之类的话术；还有的时候，他也会诉诸于社交性，好比说哪个资深乐迷都买了。

在谁人年月还有一个主要的介绍系统，那就是乐评。从今天的角度看，这的确原始得难以想像，一个由很多活人构成的介绍系统，效率何其低下，人工成本又何等奋发？

谁人时候的乐评（也包罗影评、电视谈论、书评等）首先当然是刊载于杂志，但在售卖或租赁唱片、影碟的店里也会有一种乐评，那就是伴计的小我心水介绍。

有的店会专门辟出一块空间，用来摆放各伴计本期介绍的音乐或片子，用卡片纸写上几十一百字的介绍放在旁边。久而久之，顾客和伴计的口味会天然形成成家，发生专门买某伴计的介绍的习惯。

九十年月的美剧《宋飞正传》，有一集的设定，就是 Elaine 因为喜欢一位伴计的介绍，在想像中爱上了他，由此睁开故事。在..的很多唱片店，这种做法至今得以保留。

在这里我们能够看到，人们还有读乐评习惯的年月和现在这个年月的主要区别，那就是活人在整个介绍过程中的能见度。文化产物在谁人时候已经由剩，消费者已经需要专业定见来匡助本身做出选择了。但我们并不是只会读有关本身或者会买的唱片的谈论，也纷歧定只读本身喜爱的乐评人的谈论。

读谈论是在求介绍吗？一定有这方面的考虑，但它更是一种介入民众话语的过程，用英文的说法，一种 making sense of the world（搞清世界是怎么一回事）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你或者会发现一些本身喜欢的音乐和片子，但那从素质上说，并不是目的。

“给我介绍几个好听的歌吧”是一种相当无趣的恳求，它的轻率施展在“个”这个量词的使用中。歌的量词是“一首”，但因为其实并不在乎是不是真的介绍，所以使用了一个最通用的量词，用来施展一种“无所谓”的淡然立场。介绍算法是为这些人预备的。

介绍算法显现的时候，我已经形成了本身的认知和审美系统，对照知道本身想听什么、想看什么，所以算法最初的原始和简陋毫不或者令我知足，相反会令我小看。

对下一代，或者并非如斯，大部门人或者不会履历细读杂志（或乐评网站）来塑造音乐口味的过程，而是一起头就接管了介绍算法的浸礼。

我并不抗拒介绍算法，在好多情形下，我也受益于介绍算法。当我要认识一个生疏范畴的常识时，亚马逊的“你还或者对这些书感乐趣”，往往可以供应快速入门的方式。在 YouTube 上听未正式刊行的古典音乐灌音，也往往能练习它的介绍算法在日后推一些令人惊喜的灌音给我。

我想，和介绍算法共处时最主要的一点，就是要意识到它的存在，而且本身去挖掘算法意识到的相关性背后的故事。

这是因为介绍算法是软件，它需要用正确的说话界说所有问题，在这个过程中，人类一切行为必然带有的杂沓和非理性因子会被抹除。为什么你看了片子甲之后 ，Netflix 会介绍片子乙给你？或许是因为题材近似、气势近似，或是一万个看过片子甲的人里，有九千个都去看了片子乙。

这些是轻易描述和界说的因子。但或许，只要经由简洁的调研，就会发现片子乙的导演历久做过片子甲的导演的副导演；又或许片子乙最初是出于纯粹的贸易与考虑对片子甲进行的剽窃模拟，然则在几十年后因为观众口味的转变被翻案从新评价，地位甚至超乎片子甲之上......

如斯，你就能够起头画本身的常识谱系，深挖作品之间、作者之间、作者与时代气氛之间的关系。这就是所谓的“making sense of the world”，而它，远比“找好听的歌听”加倍主要。

03.

谈互联网

好多人对虾米的惦念，不只是哀叹一个音乐软件的消亡，或许更令人可惜的，是谁人曾经开放、包涵、布满着索求与新颖事物，却又在默默之间改变了式样的互联网。

互联网是让电脑连在了一路，但它并不是一个现成的产物。一本杂志买来就能够读，Netflix 下载了就能够看剧，玩具买回来就能够起头玩。可是创始之初的互联网是一片荒原，并且也没有通用的地图。当你站在荒原或戈壁上，应该往哪个偏向走？

或者往某个偏向望去能远远见到一些衡宇，或是引起你乐趣的某种器材。你手中或者有一本曾经到此地探险的人写的小手册，那就是你独一的依靠。

在早期的互联网上，无目的地漫游几乎是能做的独一的事，很轻易、很天然地碰着生疏的常识，异国的情调。

互联网，就是一个让各类怪人都能充裕伸展，自由跳舞的处所。这是我对上世纪90年月末到大约2010年的互联网的某种描述。

那是互联网的黄金年月。黄金，并不光仅因为它迎接所有人，更因为它尊敬来玩的人的心智能力。

它认为本身能够从每个网民身上牵引出开放包涵的心态、平宁理性的脑筋、兴旺的好奇心、以及在荒原中冒险索求的能力。今天看来，我们很轻易得出结论说这种对网民的期许过于幻想化了。但那在多大水平上是我们试图在为互联网后来的走向合理化呢？

今天的上彀生活以 App 为焦点，它们经常被描述成一个个孤岛，能够是自给自足的存在，然则和另外 App 之间的通信远不如网页链接那么理所当然。

大部门人经由 App 使用互联网产物。App 的斥地者给统一产物的网页版增加各类限制，试图将人们引到 app 这边来，有的甚至爽性不供应网页版。

这并不代表万维网已经消散，整个由 App 组成的宇宙恰是竖立在互联网和万维网上，有一个事实能够很简洁地证实这点，那就是现在绝大多数 App 都许可你把个中的内容的链接拷贝出来。

不要忘怀，在 Facebook 专页、微信公家号、Instagram、微博、以及抖音之外，还有一个不那么惹眼，但依然连结着生机的万维网。

那边没稀有百人的谈吐审查部队，没有对于链接的各种限制，没有不..账号就看不到的内容。只要一个网址，不需要下载、安装任何 App 就能够达到那边。那边有奇异的景致和乖僻而朴拙的主人，你必然能够在那边找到属于你的新鲜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