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时羽︱献上一瓣心香：赵昌平师长逝世一周年数念

[原创文章：www.ii77.com]

赵昌平师长 [原创文章：www.ii77.com]

文︱郭时羽

转眼间，赵昌平师长脱离我们一年了。2018年5月20日，他因心脏病突发作古，至今我仍记得听到新闻时那种弗成置信的表情。要知道，就在2月过年时，我们还去他家吃暖锅，赵师长买了好多菜，一边亲手调配蘸料，一边不无满意地说：“我这可是独家配方，跟皮相完全纷歧样。”那时，我们都感觉他的气色多少了，精神状况大有好转，一切都向着积极的偏向进展。却没想到，短短三个月后，竟传来永诀的噩耗。

作为上海古籍出书社前任总编纂、上海市出书协会道理事长，唐代文学研究专家，全国最有名的学者型出书人之一，赵师长作古的新闻，在出书界和学术界引起伟大震动，很多与他年辈邻近的学者都第一时间撰写了情真意切的悼念文章，我那时几不敢细读，怕眼泪止不住。但心中便隐约有个念头，我要写一写我知道的赵师长。尽管我只是晚辈，甚至不敢说跟他有多熟稔；但为了赵师长曾经的指点和匡助，为了他上行下效敷陈我们一个真正的学者型编纂应该是什么模样的，为了他的至情至性，和那些动听的故事……在赵师长离世一周年之际，我想我毕竟要写点什么，哪怕只是细节，或也可为师长的画像，聊添一二笔天然飘飞的衣袂。

赵师长悲悼会那天，有上海古籍出书社的前同事发给我一段话：“感谢那时你鼓励我去跟赵总合影，把我拉到他身边，才有了这张独一的珍贵合照。”满腹诗书、风姿潇洒的赵总编，是上古社几多青年编纂的偶像。而他平时严峻一本正经的模样，又让一些年青年头人望而却步，不敢亲近。实则只要跟赵总聊过一次，便会知道他对年青年头人十分亲切，老是甘愿赐与教训和匡助，毫无居高临下的总编架子。正如陈尚君先生所言：“昌平就是如许一小我：重情笃义，做人卖力，看似严峻，心里又非常柔软。”

记得大约在2011年，我入社四五年，古籍整顿稿之外，也接触到不少学术著作。其时来自国度和学校的各类学术项目支撑尚不像现在如许雄厚，一些青年学者的研究十分超卓，但因为作者自己资历尚浅，有时难以申请到足够的出书经费。于是，我便初生牛犊不怕虎地提出一个“新锐学术丛书”的构想，进展拔取青年学人中真正一流的作品，赐与免除出书帮助或是仅少量收取帮助的待遇，匡助他们尽快出书专著，向学界供应精良功效。为此还风风火火地跑去跟赵总编叨教。他面临一个初出茅庐的小编纂的青涩案牍，竟毫不认为打搅，饶有兴致地跟我商议许久，指出难点在于若何确定哪些选题可以入选，我原先设想的由社内资深编纂和学界专家配合构成的评审团，说来轻易，实际把持需要解决的问题好多。此外认为“新锐”这个丛书名欠好，得换。但总体上，对这个设法赐与了一定，还举出好几位他稀奇赏识的青年学者，将他们近期有哪些功效、好在何处一一道来，如数家珍。赵总对青年人的关切与照看，于此即可见一斑。

而这种行事气势，按赵总本身的话说，是上海古籍出书社一贯的传统。他曾多次跟我们说起昔时的故事：他自1982年入社工作，那时的总编纂是钱伯城师长，无论年数、声望、学养，照样在社里的地位，都是真正的前辈。钱老曾有一次交待某本书稿给其时年青年头的赵师长，但赵师长细心审读后，感觉书稿还有较大提拔空间，不宜直接出书，便写了长长的定见书，建议退改。钱老无奈，只好退回了稿子。我们恶作剧说，这就雷同唐朝皇帝下旨，门下省格回，虽说是轨制许可，毕竟需要部下的胆子和上级的胸襟。又有一次，在一本具体书稿的处理体式上，他和钱老有了不合，两人你来我往，频频计较，谁都不愿退让。说到这里，赵总呵呵一笑：“哎呀，其时争得厉害，钱老心里一定是很不愉快的。但也仅止于此事，其他时候的交往，包罗后来对我的提升任用，他都一如既往，完全没有任何要打压的意思。”就事论事，计较是为了把书稿打磨得更好，而非针对小我或“驳了向导的体面”，这一点，上古社的前辈们始终分得非常清楚。也恰是在如许的气氛中，赵师长很快成为编纂室主任、副总编，直至被录用为总编，以卓越的学术与出书成就，成为飘落在上海古籍出书社上空二十多年的一面旗号。

客岁，赵师长遽尔离世，很多学者在痛悼时，都提到酝酿多年的《唐诗史》未能完成，是学界的一大损失。赵师长本科就读于北京大学，后到华东师范大学读研，师从施蛰存师长，又得上海师范大学桐城派后裔马茂元师长指导，入门之高之正自不待言。他曾任唐代文学学会副会长，撰著《唐诗三百首全解》销量已逾十万册，撰写的学术论文更是篇篇珠玑，受到学界高度评价。《唐诗史》若能撰成，无疑是里程碑式的著作。然而，如许一部皇皇巨著需要投入的精神，是不可思议的，对素来严谨的赵师长来说更是如斯。作为上海古籍出书社的总编纂，他退休后续聘数年，又担当上海市出书协会理事长，能够说把泰半生都投入“为他人做嫁衣”上；不然的话，学术功效必然比如今更为丰硕得多！事实上，尽管《唐诗史》是他多年的规划，但赵师长的学术存眷局限并不限于唐代。我的抽屉里一向放着一摞《中古诗学—文章学的思辨形态和理论架构》，是出差列入某次诗话会议前，特意从第十七期《人文中国粹报》上裁下来，以便路上进修的。后来跟他说起，还被他见笑了几句。电脑里留存着他的《文献、文化、文学之契合》（《文学遗产》2013年第六期）等文章，都显现出远大的学术视野。赵师长说过，研究唐诗，而不认识从《文心雕龙》到《诗式》等传承，那只是无根之木；对他来说，也是试图在对整个中古诗学睁开充裕研究的根蒂上，才来书写《唐诗史》，才能成竹在胸，真正说明个中的脉络吧。

《唐诗三百首全解》

记得2017年的春天，我给赵师长打德律，那时所有的不测都未发生，贰心情正好，乐呵呵地讲了不少规划，说等手头承担的《中华创世纪》义务完成，有好几篇文章想写，都是最后能够汇入《唐诗史》的。谁知数月后师母倏忽病故，哀毁过甚的赵师长有半年时间完全无法写作；直到春节我们去探问时，他买了新的带手写功能的笔记本电脑，说为了完成师母生前的愿望，也要天天强逼本身写一些；可是数月后，他竟也随师母而去了……

最初的震惊哀痛事后，有一个念头弗成抗拒地浮现：或许，赵总真的是去跟师母团聚了吧。2017年8月，师母因心脏病突发离世，从感应不适到脱离仅一天不到，如许的袭击太甚于倏忽而凶猛。我们去赵师长家中拜祭时，距师母作古只短短数天，他竟一会儿形销骨立到惊人的田地，后来据说那一个月内瘦了二十余斤。过了一段时间，我们陆续想拉他出来会餐，让他松快一下表情，也据说其他教师前辈有一般的设法，赵师长原是那样喜欢与同伙集会的人，却都婉拒了，说不肯坏了人人的兴致。但微信和邮件中，有时会发来他为师母吹奏的口琴曲，以及通宵不眠写就的悼亡诗，“馨香一秩诗一挽，和泪书成泣血烧”，真让人欲同声一哭！直至春节那次会餐，他讲了很多关于师母的梦，有在家中相见的，有回到年青年头时居所的，个中一个，是师母身着彩衣，在天女散花中升向天空，还向他招手。人人听得面面相觑，都不敢接口，他却笑着说：“你们不要怕隐讳什么，我是不隐讳的。”回头想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赵师长对师母的想念，直到他作古都不曾淡化过，而那份沉痛，也过度伤害了他的身体。

客岁5月26日上午，告别典礼在龙华殡仪馆银河厅举办，花篮和挽联布满半个楼面，现场群集了上海出书界和学术界的残山剩水，更有很多老师长特地从外埠赶来送别。师母作古时，坟场是时任世纪集体副总裁的张晓敏帮助筹措，赵师长发病时，也是他第一时间关联最好的大夫，并亲自赶到病院顾问。春节一同去探问的同伙，都已先后脱离上海古籍出书社，跟赵师长不再有行政上的关系，他本身也常说：“我已经退休了，你们都到了新的单元单子，人人都是同伙，完全平等相处。”但我们仍习惯性尊称他为赵总。他是以本身的学识、人品和朴拙，博得了浩瀚尊敬和真心。作为一个晚辈，我不知道能为赵师长做些什么，只能在他作古一周年之际，写下这些回忆，献上一瓣心香，作为纪念。

·END·

本文首发于《彭湃新闻·上海书评》，迎接点击下载“彭湃新闻”app订阅。点击左下方“阅读原文”接见《上海书评》主页（shrb.thepaper.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