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汗青，远比捏造的“龙母屠城”残暴 | 短史记

文 | 谌旭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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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的游戏》第八季第五集里，自夸为“解放者”的龙母，残杀了她的“解放对象”。她骑着龙，对君临城的军民，实施了无不同殛毙。在之前的一集里，龙母曾说过如许一句话：

“暴君手中的人质，那是谁的错，我的吗？”

何等地“理直气壮”。

不管观众爽或不爽，真实的汗青，就是这般“理直气壮”上演的。并且，比起捏造的“龙母屠城”，实际往往来得加倍残暴，加倍血腥。

图：《权力的游戏》截图

中国帝制时代的改朝换代史，就是一部“屠城史”。

楚汉争霸，项羽戎行所过之处“无不残灭”，先后屠城阳、屠咸阳、屠齐地……刘邦也不遑多让，初起事时就拿“屠沛”来钳制沛县公众，后来又屠颖阳、屠武关、屠胡陵、屠城父、屠六、屠参合、屠马邑、屠浑都……

项羽和刘邦都领略，竖立一套严峻的屠城轨制，以威慑敌占区公众，促其逃亡或许归降，进而减弱敌方在人力、物力方面的吸取能力，比起“仁者无敌”之类的朴陋标语，更能摆布战争的胜负。

东汉末年的曹操，同样深谙此理。他平生喜欢屠城，仅见于史书者就有：攻张超屠雍丘、征徐州两屠彭城、征乌丸屠柳城、征关中陇右屠兴国枹罕河池、征侯音屠宛城、攻袁绍坑杀降卒八万。个中，又以“徐州大残杀”最为丧芥蒂狂：

“破彭城、傅阳，……过拔取虑、雎陵、夏丘，皆屠之。凡杀男女数十万人，鸡犬无余，泗水为之不流，自是五县城保，无复行迹。”

为了将威慑力施展到最大，曹操还将“围尔后降者不赦”（被包抄之后才屈膝，杀无赦）这一做法升级为戎行法令。依据这条法令，从初平四年的“徐州大残杀”，到建安十六年程昱劝阻不要再执行“围尔后降者不赦”的残杀令，曹操集体残杀了无数的无辜降兵和无辜公众。

自秦汉至明清，这种残杀，不外是朝代变迁中的一种常态。

好比：后赵皇帝石虎，每次攻下城池，“不复断别善恶，坑斩士女，鲜有遗类”，不管是不是抗击者，不管是武士照样公众，一律残杀殆尽；唐初，李渊集体曾屠夏县、屠令媛堡，前者杀尽了城中的成年男子，后者不分男女老幼悉数夷灭；……

常态，恰是一种极致的残酷。

图：影视剧中“雄才简略”的曹操

较之真实发生过的“开封围城”，捏造的“龙母屠城”只是赤子科。

崇祯十五年四月底，李自成攻击开封，包抄了这座掌握在周王朱恭枵之手、华夏最富庶的城池。

其时，开封是一座号称“生齿百万”的大城市。黄澍担当过开封推官，在给崇祯皇帝的奏疏中，他流露道：本身曾“以保甲为名”对开封城进行生齿统计，发现该城“实在人丁三十七万八千有零”。若加上因避李自成军而入城者，城内公众应该跨越了四十万——《汴围湿衿录》里说，开封是华夏重镇，“外邑大户、在野庶民，避寇入城者又二万余户”，按每户四人计，当有八万余人；再加上守城戎行，城内军民共计约为五十万摆布。

此前，李自成已冲击过开封两次，均以失败了结。这一次，他决意改变策略，将“城内军公众多”这一对明朝当局极为有利之事（有大量的人力能够吸取），酿成对本身有利的身分。

他的法子是“围而勿攻”、“匝围软困，督同各贼割四野之麦，一穗靡遗，为久困计”——将开封城团团包抄起来，不急于攻击，隔离城内补给，同时将城外所有粮食悉数收割，一粒麦穗都不留。

补给隔离后，数十万公众的肚皮，就成了李自成用来击溃城内明军最有力的兵器。

蒲月份（旧历，下同），城内的缺粮问题起头凸显，“客粮已尽，民粮不卖”。为缓解缺粮压力，周王及城中仕宦一度许可公众出城打草、挖野菜。很多公众想乘隙逃出城去。铁匠孙忠自造了一堆箭镞，民妇霍婆子带着周王府的谍报，进展用这些器材，向围城的“天兵老爷”（孙忠手折中如斯称谓李自成军）换取自由。

但“天兵老爷”更甘愿将他们送回城里（霍婆子被要求回城将周王府的宫女诱出，以供应更多谍报）。城内守军也很快就意识到了公众借机投奔李自成军并非功德，他们抓住了身怀降书的孙忠和携带金银归来的霍婆子。六月份，守军将遍地出城关隘关闭，行使荆棘与恶犬，“日夜谨防”公众出城。

开封人王紫绶，后来写了一首诗，叫做《大梁宫人行》，如斯描述这段惨事：

“蒲月开门放人出，六月闭门防人逸。将军密计抚军颌，肥瘠皆堪放逐食。”

所谓“肥瘠皆堪放逐食”，指的是吃人肉。

图：示意“闯王”深受公众爱戴的连环画

六、七月份，城内公众“十室九空，饿死者十之三”，官府开设的粥棚处，每日里稀有百人死于拥挤糟踏。八月份，城中“巡兵”起头吃人。他们行使巡城的职务之便，机要殛毙通俗公众，留下躯体食用，拿首级去周王府领赏，再以“三、四金”的高价将人头卖给公众为粮。周王与河南巡抚感觉事势怪异，命令要求“擒活贼”，遂再无献首级领功者，而杀人吃人依旧。

同期，官府为了搜粮，已在开封城内掘地三尺。为逼出粮来，搜粮队“每至一家，以大针数百钻幼稚肤，锤炼之方极其哀惨”，拿一堆钢针往孩子的身上扎，用孩子的惨叫逼怙恃交粮。但多数情形是，再若何扎孩子，怙恃也变不出粮来。

遍及性的吃人，成了瓜熟蒂落的选择。八月下旬，城中公众已将皮袄、靴子、箱子、马鞍、草、虫、胶泥、马粪悉数吃光。八月末，“父食子、妻食夫、兄食弟、姻亲相食”的情形，在城内已非常遍及，白骨遍地，“弗成问矣”。服法也从熟食退化为生食。开封推官黄澍的夫人，其时正在坐月子，吃肉包时吃出来一根人的手指，“惊悸而毙”。

九月初，开封城中已是人世炼狱。开封人周在浚在《大梁守城记》中如斯描述当日景遇：

“城中胔骼山积，断发满路，天日为昏，存者十之一二，枯垢如鬼，河墙下敲掇人骨，吸其髓。自曹门至北门，兵丁日饿死三、四百人。”

李自成盼望中的胜利——破城，似乎已指日可待。

但最终，他照样没能如愿。

为了争取开封，李自成能够不吝饿死城中数十万公众；同样，为了可以逃生（以及推卸“陷藩”的责任），城中的周王及明朝仕宦，也能够不吝以城内数十万公众的人命为价值——他们背注一掷，掘开了比开封城墙还要高的黄河大堤。

九月十六日，黄河水澎湃扑向开封城，城外的李自成军敏捷转移至高地，围城状况被破。城内士兵测验堵塞住城门，但河水“乘风鼓浪，声如雷，水头高丈余”，敏捷崩溃了他们的起劲。

十七日，整个开封城沦为泽国。

周王朱恭枵率宫妃及诸王，与城内的焦点权要一路，共计数百人，在洪水进城之前登上了王府最高的城楼。十八日，他们被河北来的明军用船接走。幸存公众攀附在城头、屋顶和树尖上，目送朱恭枵一行安然离去。

只有大约两万人，熬过了李自成制造的吃人地狱，逃过了明朝当局（据黄澍流露，决堤之事曾向崇祯报备，获得承认）制造的无边汪洋，从这场残暴的围城中存活下来。

面临真实的汗青，文艺作品的想象力，有时候是不敷的。

（完）

（参考资料：①王子今，《刘项屠城史事辨正》，《淮阴师范学院学报》1998年第4期。②《后汉书.陶谦传》《魏书.于禁传》《魏书.程昱传》《魏书.国渊传》等。③刘益安，《大梁守城记笺证》，中州书画社，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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