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活人与墓地毗邻而居 青山不用断肠吟

飞机还在喀布尔高空盘旋时，窗外山川起伏。那画面如同波浪翻腾，重重叠叠，延绵不断。

这，是兴都库什山脉沿线。千年历史的古城喀布尔坐落在山南麓一隅。

飞机开始降落，机舱里的人纷纷低头俯视，俯视着自己的家园。

“我们的家园在兴都库什山脉的‘利爪’下分为数个部分……我们的家园就如同猛兽的骨架，”电影《养家之人》的一个比喻描述的便是这片广袤的土地。

活人与坟墓毗邻：山可以依靠，山就是家

喀布尔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山城”。电影作品里，许多阿富汗家庭居住在喀布尔周边的山上。

现实也是如此：你在这里能看到大大小小的房屋依山而建，栉比相邻，上一家的阳台，往往就是下一家的屋顶，人们在山间穿梭，形成一道独特的景观。

“山可以依靠，山就是家，”25岁的阿卜杜·卡里姆和家人一直生活在山上。他白天下山打工，晚上回来料理家务，早已习惯天天上上下下的节奏。

在卡里姆看来，徒步登山是喀布尔生活的一部分，山上更自由也更安全。“住在山上大多是贫穷家庭，山上的生活并不容易，比如没有干净的水源和道路。”

很多人像卡里姆一样，一家几代人在山上安家度日，安葬逝者……

“我希望可以离奶奶近一些，”28岁的阿斯曼指着山下的墓地告诉记者，他和家人去年安葬了过世的奶奶，“那里还葬着爷爷、爷爷的哥哥等其他亲人，我能带孩子们经常去看他们。”

顺着阿斯曼手指的方向，记者看到远处隐隐约约一座座坟头。

关于生者与逝者同“住”一座山上的情景，早有媒体报道称：“活着的居民与逝去而被埋葬的死者人数大致相当。”“很难判断是房屋侵占了墓穴的地盘，还是墓穴挤占了房屋的位置。”

然而，安葬在山间的逝者，不仅有草根百姓。

青山高冢间的家国旧事

喀布尔市区以东的马兰詹山头，有一座阿富汗前国王的陵墓。那里安葬着前国王..·纳迪尔·沙和他的儿子..·查希尔·沙。

1933年11月8日，纳迪尔遇刺身亡。年仅19岁的查希尔临危受命，继承王位。在之后四十年里，阿富汗奉行中立平衡的外交政策，积极借鉴其他国家的发展经验，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各领域建设中稳步前进。

虽然有学者认为当时的阿富汗也存在各种问题与困难，但不可否认这个时期依然是该国历史上发展的黄金阶段，国家呈现出一片生机勃勃的气象与不凡的格局，一度被誉为“中亚的瑞士”。查希尔深受敬仰，被尊为“国父”。

图为阿富汗前国王..·查希尔·沙历史照片。

今天，你依然能够在那老照片中找到当时的喀布尔：男士们穿西装打领带，女士们不用穿罩袍遮掩自己，现代化的设施在街头处处可见，自信洋溢在照片中每一个人的脸上……

2007年7月23日，查希尔以93高龄平静辞世。查希尔是阿富汗最后一位国王，他和他的时代最终定格在那一张张老照片中。

时间来到20世纪70年代，在东西两大阵营对峙的冷战格局下，阿富汗逐渐陷于内忧外患之中，政治危机日益严重。

从马兰詹山向北眺望，你能看到几公里之外的比比·马赫罗山，山顶上一面长30米、宽20米的巨大国旗迎风飘扬，格外醒目。

据说这是阿富汗最大的一面国旗。在国旗下不远处坐落着前总统布尔汗努丁·拉巴尼的陵墓。陵墓用白色大理石修建，没有墓碑，没有介绍，没有多余的装饰，庄严、宁静。

图为布尔汗努丁·拉巴尼之墓。

2001年，..政权倒塌后，拉巴尼被推举出任总统。他此后长期致力于国家和平和解进程。他在2004年卸任总统后，曾于2010年10月担任国家高级和平..主席。

拉巴尼最终未能亲眼看到和平。

图为布尔汗努丁·拉巴尼。

2011年9月20日，拉巴尼在首都喀布尔的住所内遇袭身亡。悲剧发生，举国哀恸，政府为拉巴尼举行了盛大的国葬，前总统卡尔扎伊称他为“和平的烈士”。

和拉巴尼同一时期的艾哈迈德·沙阿·马苏德将军则是在反抗苏联入侵和国家和平和解进程中涌现出的又一位杰出领袖。

图为艾哈迈德·沙阿·马苏德历史照片。

马苏德的陵墓坐落在喀布尔90公里之外的潘杰希尔山谷。这里群山环绕、河水清澈、景色秀丽。

图为潘杰希尔山谷。

潘杰希尔山谷是连接喀布尔和阿富汗东北地区的主要陆路枢纽，因为位置显要，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

“当时我们甚至没有见过坦克，”52岁的当地人艾哈迈德·巴达尔在回忆往事时依然记得，马苏德曾要求全部村民离开山谷，只留下游击队和苏联军队破釜沉舟、决一死战的悲壮。

图为至今仍留在潘杰希尔山谷中的坦克残骸。 

据不完全统计，苏军在1980年至1986年先后对潘杰希尔山谷发动了9次大规模攻势，却一败再败，从未能控制这一地区。有数据显示，苏军在整个侵阿战争中，共损失600架飞机、2000多辆坦克和装甲车，死伤5万余人，其中相当一部分就消耗在潘杰希尔山谷。

2001年9月9日，马苏德不幸遇刺身亡。作为阿富汗的民族英雄，如今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阿富汗人来到他的陵墓前缅怀。

图为艾哈迈德·沙阿·马苏德陵墓。

马苏德陵墓的主体建筑是由青金石和大理石搭建，掩映在蓝天白云青山之间，如逝者波澜壮阔的一生。

今天沿着潘杰希尔河驶向马苏德陵墓，你在沿途依然可以看到许许多多坦克车、装甲车的残骸。

群山不语，世间悲欢看尽：从一座山到另外一座山，阿富汗人生于斯长于斯，恨于斯爱于斯，活于斯逝于斯。

如阿富汗国歌里所唱：“这片土地的名字叫阿富汗，她是每一名阿富汗人的骄傲……她的儿子人人勇敢……”

山间陵冢，有名或无名，共同记录着这个国家历史的峥嵘往事、民族的坚强与骄傲、人们对和平的无限期盼。

岁月究竟流逝，唯青山不用断肠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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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制：李大伟

记者：代贺

摄影摄像：奥米德 拉赫马特

剪辑：杨依然

编辑：林晶 王丰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