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草鞋峡，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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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霞

这段路，西起南京上元门，与滔滔长江一起向东延伸，左是大江，右依幕府山，一路飘逸，停落在美丽的燕子矶。近十里的长度，不仅有着明媚的美景，还有着刻骨的民族记忆！

这里，又叫草鞋峡。

曾经的草鞋峡是长江中一条狭长的江岸，弯多水急，形似草鞋，故此得名。

车停靠右，下车。没了城门的上元门，唯见一条畅达的大路至西向东绵延。路北是江堤的坡岸，路南是幕府山的起点。山势不算高，却走势长长，逶迤如龙。山坡上的树木大多还保持着苍翠，间或橙黄，已然有了冬的深浓，颇有几分雄浑。距山脚百余米左右，峭壁之下有凹进去的一方半圆，白漆围栏中黑色基座上，一座白色的纪念碑状如即将发射的子弹，静穆地直指苍穹，上书“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草鞋峡遇难同胞纪念碑”。是的，从这里开始，直到燕子矶，近十里的江湾，就是1937年草鞋峡侵华日军大屠杀旧址。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三日，侵华日军攻占南京后，我逃聚在下关沿江待渡之大批难民和已解除武装之士兵，共五万七千余人，遭日军捕获后，悉被集中囚禁于幕府山下之四五所村。因连日惨遭凌虐，冻饿致死一批；继于十八日夜悉被捆绑，押解至草鞋峡，用机枪集体射杀。少数伤而未死者，复用刺刀戳毙；后又纵火焚尸，残骸悉弃江中。悲夫其时，屠刀所向，血染山河；死者何辜遭此荼毒？追念及此，岂不痛哉？！爰立此碑，谨志其哀。藉勉奋发图强，兼资借鉴千古。”

12.13米高的碑身，铭刻着那个悲惨的日子。从那一天开始，这所温婉大气的古都，沦为人间地狱。

《原罪——侵华日军在南京栖霞暴行录》一书记载，实施屠杀时，因腿部受伤躲在老虎山山洞中的南京警察鲁甦目睹了惨状，并在战后向首都地方法院出具证词。屠杀后第二天，鲁甦的山洞中来了两个“血人”，“衣服均被烧焦”，他们在日军扫射时，“佯卧地上，拖尸盖身”得以逃生，他们都指出“尸积如山……(日军)灌以煤油纵火焚烧”的屠杀经过。而..记者本多胜一通过采访参与草鞋峡屠杀的日军士兵，在《通向南京之路》中描述了整个过程。日军士兵为“彻底处理”，一整夜都在进行刀刺、火烧。最后，“身上被尸油燃烧的油烟熏得乌黑，如痴如呆地回去了，那天像死去了一样睡了一整天。”

我的胸中结满郁愤。那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惨烈，灼痛着心灵。

手指轻轻拂过这疼痛的碑文，看着身侧安详的幕府山，又将目光随脚下这条明亮宽阔的大路向远方放逐。想这山虽然久遭摧折，却依然坚强地伫立，一如我们的民族，我的南京，历经劫难而不改蓬勃之气，傲岸于世。这就是人类正义的力量、大自然的顽强吧。

登车前行，路左的江滩有栅栏围着，青葱的绿草覆满曾杂芜的岸滩。

车行迅疾，过五马渡广场、达摩古洞景区，前方就是幕府山东北角的燕子矶。它位于南京城北的长江边，峭壁嶙峋，山峰突兀于江上，状若展翅欲飞的燕子，因而得名。

小小的公园，承载着太多的故事。而我此刻登临矶头，所为是拜谒那方碑——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燕子矶江滩死难同胞纪念碑。它静静伫立在庄重的三角亭中，与草鞋峡那一座遥遥相对，纪念着那场劫难中死去的五万余名同胞。

久久站立矶头，缓回眸，让视线溯江而上。此刻，暖阳静静地洒落，美丽的江湾风光是那么安详美好，昔日的人间地狱已隐没在时间之后。然而我知道，草鞋峡不会忘记。这片血染的土地默默承受着所有的灾难，却孕育成长着温暖和爱，以及和平，是因为这个民族的智慧勇气，已经建筑起傲岸的强大和自信。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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