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功胜谈大型商业银行股改上市 改革开放必须是一个持续的动态的过程

“大型商业银行股改上市是中国商业银行发展历程中最辉煌的一个篇章。”在3月12日举办的“CF40·孙冶方悦读会”上，CF40学术顾问、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国家外汇管理局局长潘功胜在总结本世纪初改革之路时提到，回顾中国经济体制改革进程的前10年，国有商业银行股份制改革是其中最大的亮点，也是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金融业经历了三次重要转折，其中股改是我国国有银行改革的辉煌序章。股改，使这些商业银行从“技术破产”走向今天的全球前十，作为改革亲历者，潘功胜对这一段历程也感慨良多。

上世纪末本世纪初，脆弱的银行体系长期困扰着中国经济，成为中国经济长远发展和金融稳定最大的潜在危险。潘功胜提到，部分媒体和国际机构甚至作出了“中国商业银行在技术上已经破产，银行业危机随时可能爆发”的判断。而中国国有商业银行股份制改革，催生了一个健康的银行体系，改善了中国银行业的治理状况、资产质量和经营绩效，使中国银行业的竞争力显著提升，为国际社会和金融市场对中国银行体系信心的根本提升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改革后的近期和中期，中国银行业发生系统性危机的风险显著降低。

关于改革方案的确定和改革时机的选择非常正确。潘功胜认为，就改革的方案来看，2003年，党中央、..关于国有商业银行改革的重大决策付诸实施。改革的基本思路是，通过国家注资和剥离坏账，对商业银行进行财务重组，解决历史存量问题；通过股份化包括引进战略投资者，改变商业银行传统的产权和经营机制，健全公司制；通过公开发行股票进一步充实资本金，强化对银行的市场约束，推动银行改革。这是既参照了国际上银行重组的经验，又融合了中国具体国情的商业银行“重组、股改、上市”三部曲。

这个思路为中国银行业改革提供了一条清晰、务实和可靠的路径。就改革的时机来说，事实证明，中央政府关于国有商业银行改革的时间窗口选择是十分正确的。如果放在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我国商业银行股份制改革很可能会遥遥无期。2010年，作为中国大型商业银行改革的收官之作，农业银行完成了股改上市。当时不仅面临金融危机之后错综复杂的经济形势和剧烈波动的资本市场，还面临外界对农业银行经营模式的不解和质疑。幸运的是，农业银行最终成功上市。在此之后，国内外资本市场对于大型商业银行上市的发行窗口已经基本关闭。

回顾历史，潘功胜坦言，中国大型商业银行股改的进程是一个非常艰难的过程。比如在财务重组方面，主要是清理资产负债表，解决历史存量的问题。不良资产怎么剥离、原有的资本金怎么处理、新的资本金从哪里来？国有商业银行原有的资本金是财政部独资，事实上已经资不抵债。最终，人民银行提出一个思路，设立汇金公司，运用国家外汇储备对这些银行进行注资。财务重组涉及到改革资源的动用，改革成本的分摊。这是很难的一件事情，几家商业银行的总体方案虽然有些相似之处，但是也有很多具体差异。

对于引进境外战略投资者，市场也有各种不同的声音。潘功胜回述道，按照改革的整体方案，几家大型商业银行股改的下一步是上市。到哪儿上市？考虑到当时国内资本市场规模很小，国有商业银行完成财务重组后要上市，如果一些国际著名的金融集团可以作为战略投资者进入，可能产生一种经济学上的信号效应，对首次发行定价会产生提升作用，上市成功的概率也会提升。同时，引进境外战略投资者，有助于学习先进的国际银行业管理经验，包括公司治理和风险管理经验等。引进战略投资者主要签署了两个协议，分别是战略投资协议和战略合作协议。

“事实上，在当时的条件下，引进合适的战略投资者非常困难，因为股改上市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境外机构对中国的商业银行普遍缺乏信心。但中国几家银行的谈判团队，以高度的专业精神，通过异常艰苦的谈判，最终达成了公平合理的合作协议。”

关于发行上市。从发行地、发行时间窗口、发行规模、发行方式、发行结构设计到最终发行定价等，再到与境内外机构投资者之间、投资银行与中介机构的沟通、交流、博弈，都面临很多很难的选择。

2010年农业银行上市路演之时，全球资本市场一度低迷并大幅振荡。潘功胜回忆道，全球资本市场出现大幅振荡，美国股市连续两天分别下跌了4%和3%。“投资者普遍信心不足，新股发行频频破发，几家已经上市的银行股价也出现大跌，给农行上市带来很大压力。同时，国际舆论环境也不是很友好。面临如此错综复杂的情况，农行甚至一度准备停止路演。”他感慨，如果当时上市失败，农业银行股改会在今后很长的时间内被作为一个教科书式的负面案例。但幸运的是，农行最终克服了诸多困难，成功上市，并且筹资221亿美元，成为当时全球最大的IPO。

潘功胜表示，改革开放是一个持续、动态的过程，社会经济环境、金融市场环境以及银行自身面临的主要问题都处在动态的变化之中，不同的时期面临的主要矛盾、问题和环境是不一样的。金融科技的快速进步，中国经济结构的转型升级，国际金融市场高度共性，全球金融监管的强化等都在迅速改变着银行业经营的生态环境。“所以，改革开放必须是一个持续的、动态的过程。”他强调，唯有如此，中国的银行业才会基业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