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新冠肺炎「夺」走床位的武汉肿瘤患者

2020-02-24 01:17:47

疫情严重，武汉仍在络续征集新冠肺炎床位。重压之下，各家病院肿瘤科「只出难进」，有患者被迫出院，经由收集发帖乞助；也有患者试图追求省外求医路，却被双方「入院领受单」与「通行证」夹在中央，难寻谜底。 [原创文章：www.ii77.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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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一个家庭里的新冠肺炎和恶性肿瘤

一个月内，施宁履历了两次乞助。从为被新冠传染的父亲和本身求试剂盒和床位，到争夺癌症末期的母亲不被赶出病院，只能浓缩为三个字：「太难了」。

1 月 11 日，施宁从英国回到武汉，预备陪同已是癌症末期的母亲渡过最后一个春节。母亲历久在武汉市中心病院后湖院区住院治疗，这是距离华南海鲜市场比来的一家三甲病院。

1 月 26 日和 27 日，施宁和父亲先后在发烧门诊被诊断为疑似传染，起头居家隔离治疗。

交通管制后，施宁陪着父亲多次骑单车往返家与病院。正值疫情爆发岑岭，发烧门诊乌泱泱的人头，挂号、门诊、打针每道门都需破费数个小时列队，患者在守候中精疲力尽。

一连高烧下， 67 岁的父亲病情进展敏捷，施宁意识到，必需要尽快经由核酸检测确诊，再找到定点病院收治，父亲才有进展。

动用所有人脉、在社交..发文乞助、录视频追求媒体报道…… 2 月 3 日和 5 日，父女俩终于先后在确诊后被金银潭病院收治。

2 月 9 日，施宁治愈出院，而入院即重症的父亲始终未见好转，病院起头打来德律，示知施宁做好心理预备。

2 月 13 日，康复者血浆抗体疗法经媒体报道后，施宁萌生了用本身血浆救助父亲的念头。

次日，施宁成为武汉金银潭病院第一位自愿捐募血浆的新冠肺炎康复者。没比及血浆制备完成， 2 月 15 日，施宁父亲经 ICU 急救无效后作古。

施宁金银潭病院捐募血浆画面和媒体报道截图

起原：微博截图

施宁记得那一天武汉刚下过雪，风雨交加，姑妈、表姐轮替打来德律，哭着让她改天再去病院处理父亲的后事。

而隔天来自母亲病院的新闻，成了压服施宁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

因后湖院区被征用为新冠肺炎定点病院， 1 月 28 日，施宁母亲经两次转出，最后在武汉市中心病院本部即南京路院区落脚。

2 月 16 日，需靠营养针和麻醉剂维持生命的母亲再次被通知，因南京路院区也被征收床位，要求非新冠肺炎患者必需立刻打点出院。

施宁家在一栋老居民楼的 6 楼，而母亲已经无法行走，在当下的武汉，她不知若何能将母亲安然地接回家，又若何在母亲离世后稳妥地将她送走。

武汉的一切都在给疫情让路，施宁对此懂得，她和父亲也都曾是需要床位的那些人，但对母亲来说，一旦出院便意味着失去。

「若是征收一个床位的价值是对同样重症的肿瘤患者生命置之掉臂，是不是该去考虑更为均衡的解决方案呢？」

2 月 19 日，施宁对「偶然治愈」说，实际上今朝仍留在病院的多是极其难题的患者，「原本过年前已经出院了一批，疫情爆发后护理也几轮挽劝，究竟留在病院轻易交叉传染，能走的几乎都陆续出院了，像我妈妈这种是真的动不了。」

疫情之下病院「只出难进」

王菁父亲就是年前出院的那一批癌症患者。

2019 年 6 月，王菁 65 岁的父亲查出胃癌晚期，后于华中科技大学从属同济病院肿瘤科就医。经由胃全切、放疗、化疗后，父亲的病情临时获得了掌握。接着是按期随访、搜检，「根基上一个月有 15 天的时间都是在病院渡过的」。

2020 年 1 月 22 日，王菁为父亲打点了出院手续，预备回湖南省邵阳市洞口县的家乡过年，车次出发时间是 1 月 23 号下昼 4 点。而是日凌晨，武汉公布将从 10 点起头「封城」。

此后，王菁和母亲、儿子，连同病重的父亲，一同被滞留在武汉。

2 月 8 号，本该是王菁父亲新一轮化疗的日期。她几乎打遍了武汉所有病院的德律，获得的复原大多是：病院被征用，肿瘤科室封闭，建议居家照护或赴湖北省外就医。

日子一天天曩昔，对于恶性肿瘤患者家庭来说芒刺在背。

周琴 7 岁的儿子患有恶性脑瘤， 2020 年 1 月 19 号，周琴带着儿子入住华中科技大学从属同济病院肿瘤科，起头了第六期的化疗。

2 月 14 号，周琴接到主治医师的通知，说病院将住手一切放化疗。孩子本是每隔 21 天接管一次化疗，而此时距离下一期的放疗，已曩昔 4 天。

「若是不做放疗维持，我担心孩子的脑瘤会长归去，之前的治疗都白做了。」 2 月 15 号，周琴对「偶然治愈」透露。

「偶然治愈」获悉， 2 月 13 日以来，武汉协和病院、同济病院等多名肿瘤患者暂时休止治疗，并被迫打点出院。

2 月 13 日，多名肿瘤患者被紧要要求出院。

图源：微博乞助贴截图

在其背后，则是武汉需在 2 月 20 日完成总量 10 万张新冠肺炎床位的贮备规划。个中，负责收治重症患者的定点病院床位数定为 14000 张。

「偶然治愈」获悉一份 2 月 14 日印发的新冠肺炎定点床位征用义务的紧要通知显露，要求在 2 月 15 日前新征 3500 张床位，个中就包罗武汉市中心病院本部（南京路院区）。

据通知内容，南京路院区需紧要在 15 、16 日分批进献出 700 张床位，也恰是在此时，施宁母亲收到了紧要出院通知。

新冠肺炎和恶性肿瘤如统一枚硬币的两面，而床位该若何抉择？

2 月 17 日，国度卫健委医政医管局副局长焦雅辉接管央视采访时说，武汉疫情持续时间对照长，因为防控办法没有实时到位，好多社区病例没有获得实时救治。

「重症病例从发病到住院平均 9.84 天，这 10 天错失治疗的最佳时机，守候过程中由轻症变重症。」焦雅辉的坦言获得诸多好评。

从早期的居家隔离到现在的「应收尽收」，武汉疫情的防控显现了决议上的改变，所带来的影响不光是家庭内部群集性病例的增加，更是从轻症到重症患者的生存机会，甚至是非新冠肺炎肿瘤的抗癌命运。

放疗做不了，周琴和孩子也被困在病院，寸步难行。要害是，若是如今出院，便不克再入院。

同样的情形，也显现在湖北肿瘤病院。「住院的话，患者只能出、不克进，门诊我们只处理急诊。」2 月 18 日，该院一名大夫敷陈「偶然治愈」。

「和外科急诊一般的事理，就是非得立时处理弗成的危机情形，一样像放化疗和手术，能择期的择期，能暂停掉的暂停，如今武汉市所有的病院都面临这个问题。」

针对未出院的患者能够进行支撑性的治疗，「包罗一些对症治疗，镇痛和营养支撑，但放化疗做不了。」

究其原因，该大夫透露，「肿瘤患者的免疫力正本就低，放化疗后或者显现免疫按捺，这个时候，患者传染新冠病毒的风险非常高，一旦有一个患者传染，整个病区的患者都邑有风险。」

「我天天要接十几个德律，根基是患者眷属。但在民众卫生眼前，单个患者不存在必需，风险太大了。」他频频强调。

而对于肿瘤患者及其眷属来说，比拟起病院所担心的风险，他们更甘愿放大故事中进展的谁人部门。

民众卫生专家黄严忠此前发文称，今朝武汉已接纳了强有力的防控办法，但这些「事急从权」的超常规办法也有其副感化。

「这些办法强调『毕其功于一役』、集中所有人力物力对于新冠病毒，从而导致轻忽其他的民众卫生问题或影响到正常医疗卫生办事的供应。」

黄严忠认为，各级当局需要弱化战「疫」脑筋，将更多注重力放在改善民生和知足恢弘人民的健康需要上，在举国战「疫」与常规治疗间追求动态均衡。

定点病院收治落实成谜

最早引起社会存眷的非新冠病人难题是肾病患者的透析受阻，甚至显现了患者因透析耽搁最终灭亡的极端案例被报道。

2 月 4 号，湖北省卫生健康..发布了孕产妇、儿童、血液透析患者等特别患者的的定点救治病院名单。但恶性肿瘤患者未被说起。

2 月 19 号之前，「偶然治愈」致电多家病院咨询，均被示知，「无门诊、无床位，无法收。」多方探询获悉，仅有武汉普仁病院仍在开展放、化疗。

「我们科室分了一个病区，专门收肺炎患者，此外一个病区仍在收肿瘤患者，但具体看病情面况是否急需治疗，会考量治疗价格。」武汉普仁病院肿瘤科一名主任医师在德律中透露。

这名大夫还透露，在卫健委没有要求的情形下，收与不收都天真烂漫，「不像肾透析有定点收治病院，肿瘤患者这一块，武汉市卫健委没有做统一要求。」

当被问道是否担心交叉传染新冠病毒，大夫注释，「第一，针对新冠肺炎患者，我们有七八个病区悉数在老楼，肿瘤患者在新楼，新楼和老楼是离隔了的；第二，收治前会为患者查血常规和胸部 CT，清扫新冠疑似患者，眷属也要监测体温；第三，放化疗方面，医护人员防护、整个工作流程的防护，包罗医患的健康宣教、眷属健康宣教工作，我们都在做。」

无奈之下，周琴奉求亲属在微博上发了一条乞助信息。

2 月 16 号 13 点 14 分，周琴的亲属发微博说，「因为呼声很高，政策下来，刚通知病院来日能够做放疗了。」那条乞助微博也随之删除。

2 月 18 号，「偶然治愈」关联到周琴，她透露，「孩子并没有做上化疗，上午说能够，下昼又不成了。」据周琴所知，同济病院原本是筹算恢复放化疗，但于 2 月 17 号晚接到当局通知，进步行大排查，清扫新冠肺炎疑似患者，恢复与否，三天之后给回答。

另一个让人欣慰的新闻是， 2 月 18 号，武汉普仁病院的肿瘤科主任也赞成收治周琴的孩子。

一会儿显现了两处进展，周琴欣然守候着。

2 月 16 日晚间，在获悉施宁母亲的情形后，其武汉外国语学校校友经由豆瓣、微博等社交..发出乞助信息，激发了普遍存眷。「偶然治愈」获悉，今朝病院已不再催促患者出院。

但，收集乞助贴诉求的转变显露，跟着「应收尽收」的落实，矛盾或起头转移。

2 月 19 日，一名原先负责申报新冠肺炎患者乞助信息的自愿者敷陈「偶然治愈」，新冠乞助线索显着下降，而她也起头将收到的非新冠信息往上申报。

好新闻是：2 月 18 日夜间，武汉发布了非新冠肺炎特别患者医疗救治病院名单，增加了恶性肿瘤（含恶性血液病）及慢性疾病救治病院一栏，包罗：湖北省肿瘤病院、同济病院（本部）、协和病院（本部）、武汉大学人民病院（本部）、中部战区总病院及汉口院区、武汉市中心病院南京路院区、武汉市中医病院胜利街院区、武汉市普仁病院、武汉市第六病院。

2 月 19 日，「偶然治愈」致电咨询了上述 9 家病院多名工作人员后获悉，通知落实情形仍有待加快。

截止 2 月 19 日晚间不完全统计的 9 家病院肿瘤科收治情形

整顿：杨媛制图：傅寻常

协和病院多名大夫透露，因病院多个院区均被征收为新冠定点病院，无法再收治肿瘤患者。

武汉市中心病院本部则透露已收到通知，但今朝新冠病人尚未出院，尽量是出院后也需要进步行消毒，具体收治时间无法确定。

与周琴所言一致，同济病院透露，2 月 17 日-19 日武汉市所有病院在进行拉网式地筛查，排查出疑似新冠肺炎患者，所以放化疗临时未开展，也还未收治肿瘤患者，估计在 2 月 20 号会正式起头收治，恢复放化疗。

不外，为了防止交叉传染需要掌握病房密度，原本 300 张床位算下来收治的总数不会跨越 200 人。

尽量如斯，也并非所有肿瘤患者都能被收治，一些大夫透露，疫情当下会倾向于收治病情进展相对快一些的，像淋巴瘤患者。对于能够口服化疗药物的患者，一样不建议住院。

办不下来的「通行证」

「就算挨不外这 14 天，我也认了。」在拨打了无数德律遭拒后，王菁对「偶然治愈」透露，「在武汉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进展，是这个侨居武汉的家庭近 20 天来所吃力吃力寻找的，纵使已做了最坏的筹算——父亲或者会在达到长沙后隔离的那 14 天中作古。

对于癌症晚期的父亲来说，居家照护根基等于抛却治疗，王菁决意带父亲回湖南。

湖南紧邻湖北，自驾出省，经京港澳高速，可一路直达。但因为交通管制，所有离汉通道封闭，疫情防控批示部发布的「通行证」是出省的独一有效凭证。

王菁向武汉市硚口区防疫批示中心提出申请，却得知，开具通行证的前提，是领受病院先开具领受证实。

然而，王菁离别咨询了长沙湘雅病院、邵阳市人民病院、洞口县人民病院，均透露需要先对患者情形进行评估，并清扫新冠肺炎，不然一律不开领受证实。

2 月 15 号，湘雅病院咨询热线向「偶然治愈」证实，开具入院领受证实之前，需要患者做胸部 CT 和核酸检测，以清扫新冠传染风险，而这些搜检只能由患者亲自到本院做，外院的搜检单一律不当准。

纵使硚口社区为王菁的父亲开具了一系列体温记录，也不克作为其未传染新冠肺炎的证据。

2 月 18 号，「偶然治愈」就此问题致电了武汉市硚口区防疫批示中心，中心的工作人员透露，发放离汉通行证的前提是，须本地的当局开具领受证实。此证实属于当局函件，而病院开具的领受证实不克作数。

而对于是否有依据通行证出省就医的先例，工作人员透露，他们只负责示知这个流程，至于可否成功离汉，并未追踪。

一边要病院的领受证实才发通行证，另一边患者不到本地就无法开领受证实。夹在中央的王菁一家，找不到出路。

截止 2 月 20 日，距离武汉「封城」之日已曩昔近 30 天，疫情尚未迎来明确的拐点，但对于更多一些非新冠肺炎患者来说，无论是在武汉市内找寻收病院收治，照样冲破交通封闭省外求医，都仍是难题重重。

（文中患者及眷属施宁、王菁、周琴均为假名）

本文首发于「偶然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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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媛刘楚

责编：刘楚

封面图起原：站酷海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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