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酒丨八万击退八十万，一场匪夷所思之战

甲子日，长安城。

“让我们竣事这乱世吧！”一统北方、世界十有其七的大秦天王苻坚，正呼吁全军，俯视八荒，决心爆棚。

对于此战，战将中苻融等人对照扭捏，慕容垂、姚苌是果断的主战派。大军兵分三路，步六十万，骑二十七万，器材万里，水陆齐进——

西路军，沿长江、 汉水顺流东下。

东路军，从幽州、冀州经彭城南下。

中路主力，由苻坚亲自率领，先锋统帅苻融率兵三十万，直取淮南要地：寿阳。

战局如棋局。

谢安下完棋，方在荆州和淮南两个偏向作出布置——

荆州偏向：命桓冲率10万兵，据守长江中游，灵活作战，牵制秦军，阻断秦军经由襄阳南下。

淮南偏向：命谢石为征讨多半督，谢玄为先锋都督，形成“感谢组合”，率北府兵8万，沿淮河西进抗击秦军主力。龙骧将军胡彬以5000水军，支援寿阳，

马嘶鸣，战旗卷，狼烟烽火起，两军摆开了决战姿态。

十月，攻寿阳。

秦军兵锋所指，如秋风扫落叶，三下五除二，拿下了寿阳，下一站：洛涧。

这速度，晋军震惊。

苻坚登高视察，此地北控汝、颍、淮诸河，南扼淝水、巢湖，纵贯长江。他心里愈发彭湃：“快了快了！想昔时，魏武挥鞭，在赤壁鏖兵，今天我同样百万大军，投鞭断流，看看谁的鞭子更厉害吧。”

胡彬还没开到寿阳，就据说前方陷落，不消去了，于是退守硖石。苻融紧追上来，把他团团围住，目击粮草消费殆尽，胡彬立即写了求救信，“贼军兵盛，我弹尽粮绝，怕是见不到来日的太阳了”，摸着夜黑，派人送出去给多半督谢石。这水泄欠亨的，信件天然被秦军截获。

苻坚拿到此信，暗想“早就知道晋军弱鸡，但不知道这么快就没小米了。”于是，欢欣鼓舞，计上心来，拿出一贯的怀柔做法，找来尚书朱序去劝降，实施“不战而屈人之兵”。朱序此人是早年的东晋降将，对祖国，人熟、说话通，还自带导航，恰是不贰人选。

苻坚说：“你老店主啊，不胜一击，寿阳为证。劝劝他们赶紧屈膝吧，我必以国士待之，像慕容垂那样。”

“好的。”

朱序马不停蹄，嘚嘚嘚、嘚嘚嘚，直奔晋军大营。话说朱序，这些年在胡人阵营碰到了职业生涯的瓶颈。在苻融如许的血统派、慕容垂如许山头派的夹缝中，屈膝派的上升空间不大。

相反，晋国近些年在谢安主导的经济改造下，成长蒸蒸日上；宽松的形而上学氛围，文化昌荣，逍遥安闲。朱序是“身在秦营心在晋”。

一到老熟人的虎帐里，朱序便献上酝酿好的锦囊三计，以图立功立业。

这第一计：“世界用兵，唯快不破”。秦卫将军梁成屯于洛涧的先锋只有5万，要自动出击，趁其不备，灭其锐气。等百万秦军集结完整，就啃不动了。

“感谢组合”正愁秦军铁骑勇猛，正本安营在距离洛涧25里外，不敢进。听了朱序的献策，立刻从新布置作战规划，命刘牢之率北府精兵5千强渡洛，顺利歼敌1万5，尽收其工具军实。

洛涧大捷，晋军将整体弱势转化为局部优势，极大地提振了士气。

洛涧受挫，让秦军损失了对晋军在淮水沿线的封闭。

八公山，秋风萧瑟，草木摇响。

洛涧大捷之后，晋军反逼淝水东岸，在八公山扎下大营，与寿阳的秦军隔岸僵持。

苻坚带着苻融等将士，再次登上城头视察，遥见晋军排阵严整，操练得法。忽闻远处疾风袭来，吹得山间树枝东摇西晃、树叶沙沙出声，树林后背又见尘头四起，疑似晋军设伏。

“有杀气！”

本认为晋军是弱不禁风，苻坚诧异于晋军的军纪、军容和战力。一种受骗的感受涌上脑门，苻坚回头找人出气：“兴师时谁说好打的？哼，慕容垂，你这个锤子！”

话说这个慕容垂啊，还真不是个锤子。《天龙八部》中“南慕容、北乔峰”里，心心念念想复国的那位慕容复，恰是慕容垂后人。慕容家骨子里都隐蔽着复国的基因，此战，慕容垂迎合上意、果断主战，这为后来他兴复大燕捞取了军事和政治资源。

在彼岸，已知对方秘闻并在洛涧大捷中尝到了利益的“感谢组合”，决意一鼓作气，再下一城，起头实施与朱序讨论的第二计：激将。

淝水惨案

淝水之上，烟笼寒水。

苻坚手握晋军送来的邀请函，上面写到：“贵军孤兵深入，却临水布阵，久久不战，像接触的模样吗？建议你们稍稍撤退一点，挪开处所，让我军过河厮杀，下官与您牵骑着马儿，哒哒、哒哒，慢慢赏识，是不是很爽呀？”

这是明摆着挑战嘛，苻坚怒且不屑，“众爱卿怎么看？”

谋士笑答：“何不将计就计？《孙子兵书》云‘半渡而击’，韩信昔时就是妙用此计斩杀项羽上将龙且。况且我北军本就擅长陆战，能够铁骑数十万向水，乘着晋军半渡之际，痛打落水狗。”

武将抱拳：“俺也一般，愿当前锋，踩死丫的。”

嗯，就这么定了。于是，苻坚令旗一挥，“后撤！”

正本是一场以逸待劳的“躺赢战”，没想到狗血剧情起头——

先头军队掉向，后军不明就里，正本人缝狭小，只能看见前方战友的后脑勺，如今前军的脸蛋像拍集体照一般，纷纷挤露出来了：“咦，你们咋回事？”

“没看见令旗吗？快撤。”前军说。

“太远了看不见，吃败仗了？”后军窃窃私语，有点纷扰，“要不咱也撤？”

突见军中一人跳起，吼道：“秦军败啦！秦军败啦！”

“快逃啊——”这些小草头神心理防地早已溃逃，哪管什么真假，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万万，前军撞后军，后军不让前军，人马相糟踏，争相逃亡。淝水畔，发生了惨烈的踩踏事变。

——这恰是朱序的第三计：“营啸”之计，或称为“炸营”。

我们知道，后撤的准确姿势是：向后转，齐步走，让后排先走。可惜，苻坚平时必然不正视军训，侧面也解说秦军是暂时凑起来的乌合之众。原先的人数优势，瞬间灰飞烟灭，吞噬着秦军本身。

阵中苻融一看不妙，横刀立马，试图阻止大军。

就在此刻，晋军先锋已经由河了，跳船、登陆、冲刺、喊杀、挥刀，一个砍十个，后阵万箭齐发、前阵杀气如麻！杀得秦军弃枪落盔，捧首鼠窜，苻融也被扑倒，乱军中被杀死。

苻坚呢，身中流矢，落荒而逃。

风咆哮、鹤鸣悲、声惨怆，秦军亡命疾走，丢魂潦倒似的，死者蔽野塞川，恰是：汴水流，泗水流，淝水被浮尸断了流。

最后一“装”

建康城，谢安还鄙人棋，面无喜色。

“谢相棋道精妙，照样请您解局吧！”张玄说。

谢安嘬了一口茶，淡然道，“想昔时，我和羲之曲水流觞，仰观宇宙之大，悟得玄机。所谓棋道，即天道人道，苻坚恰是输在了一个‘围’字上，我简洁讲三点：

第一，苻坚被本身‘围’，急于求胜，轻举大事，亲信他人，不然朱序就不会得逞。他用兵之中，虚张声势，殊不知胜败的逻辑，并不在于总人数，而是要害局部的强弱角力。

第二，苻坚被将士‘围’，兵勇以五胡杂糅，民族内部矛盾激烈，慕容垂、姚苌等人都是虎狼之辈，心怀异志，尾大不掉。殊不知养兵千日，方可用兵一时。

第三，苻坚被世界‘围’，华夏衣冠多随我晋南渡，世界正朔，还在晋，如今人心思安。杯弓蛇影、风声鹤唳也验证了他们心里没有底气啊！”

“好三围！无死角！”众将连连点赞，皆退去。

谢安终于装不下去，一阵狂喜，冲向内屋，撞上了门槛，鞋折了。

司马光：《资治通鉴·晋纪·淝水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