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感冒，有不同的治疗使命

我所在的城市有一位90多岁的老中医，因为是看小儿为主，带孩子来的家长，每个人要协助他引导孩子“给爷爷把脉”“给爷爷看舌头”等等事宜。一来二去叫习惯了，干脆大人也都叫他爷爷。最初对他的印象是他说的话极少，大部分时间都只是专注地写方子，由于年纪大了，写字写得很慢，但同时诊病效率又很高。患者问他病因等等，他只是简略的回答两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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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我见他的时候，我问他，这个感冒是不是比较严重？他不说话，继续写方子。然后他写好之后，又拿着笔，仔细检查核对每一味药，最后落款。之后笑眯眯看着我说：吃五天啊。

能感受到他的心是凝聚在病人的身体上，凝聚在方剂里的，他的心没有放在交际上，也不停留在自己的成就里。在爷爷的诊室排队，都是坐在他的诊室里排的，所有人干什么说什么大家都能听见看见。有的孩子和家长偶尔会嬉戏，如果彼此认识的，会时不时的说几句家常的话。他们看上去并不像来看病，更像是来见一个亲人，好像来了这，就知道孩子一定会好。

爷爷不会主动去宣传中医，他也不批评哪个患者着急退烧去吊水。除了熬药的时间，他的医嘱交代的很少。食物，运动，睡觉，他都不说。他的诊所也会卖一些急用的退烧药，消炎药。不了解中医理念的人，着急的时候会先买这些，不管是不是能治本，但至少买了能安心。如果看他看的时间久了，也都自然只选喝汤药了。

还有些病患，一会去看西医，一会看中医，换来换去犹豫不决，爷爷见了还是不说话。如果病人吃其他的药吃坏了，或者饮食不注意病反复了，他也不生气。来了就看，当下什么情况就治什么情况。不问过去，也不期待将来。所以鲜有人说爷爷不好，因为在爷爷这里，大家感觉自己都是孩子，无论做什么，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爷爷的好，是用无为的方式让病人放松，放松了，药就容易起效。

通常中医看病都需要绕开西医的思维，必须把人拉进一个整体观的思维里才能把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比如一个感冒，可能是中焦的问题就要处理中焦，如果是下焦有问题就要处理下焦，根本问题处理了，表症才能好。我们这些热血的中医追随者常常会高唱：头痛不医头，脚痛不医脚，发烧不退烧，咳嗽不该盲目止咳，腹泻不该盲目止泻……并以此来划分与现代医学的领域和界限。但这点上，爷爷的选择却不同，他什么都不说。

病人问：能不能让鼻涕先好？

爷爷说，好，让他鼻涕先好。

病人问：能不能快点退烧？

爷爷说，好，先退烧。

但如果病人說：我想调理体质。

爷爷才会坦言：“调理时，会发烧，会流鼻涕。”

起初我并不了解他为何如此，是无奈吗？是一种鲁迅式的悲亢吗？但我从他眼神里其实看不到失望或控诉。倘若他对病人失望，对中医失望，他为何周一到周日都在看诊全年无休？倘若他对病人失望，对中医失望，他为什么要在岗位上坚持如此多年？为什么让自己的儿子去学西医，也不放弃中医？为什么他坚持一个方子里就十几味药？为什么他的诊费和药费加在一起就只有几十块？作为一个近百岁的中医，他想要什么？我并不知道。

杨爸有一次跟我们讲内经里的一句话，叫“病不许治者，病必不治，治者无功矣。”意思是，如果发现病人其实内心没有坚定的必须要让自己的病好，或者他怀疑抗拒某个医生给他治病，病就不容易治疗好。

想起一个朋友有鼻炎，好多年了。最近半年里固定的在看一个中医老师A，这位中医老师是口碑很好的老师，本身治疗鼻炎也不是太难的事。而她每次复诊都要跟医生去确认，能不能治好？后来她又拿着自己的症状去问另一位口碑很好的B老师，老师给了她一个建议；再后来她参加一个中医的讲座，又问了C老师，C老师也给了她一个建议；再后来他又让我为她联系一位她觉得可能是更好的老师D......

我问她，那B老师的建议你做了嘛？她说没有。C老师的建议呢？她说也没有。我就开始明白她为什么一直不好，其实就是她的内心还没有准备好被治愈，她已经习惯于在自己是一直流鼻涕的。

身体想好，心里不想好，身心不在同一个答案上，治疗身体也确实不会有用。

对于爷爷，他并不要求自己非要治好每个人，他应该不想做神医，虽然他真的有可能可以。鼻涕好和咳嗽好，是治标还是治本，对于患者来说，都有安慰，这是他可以做到的部分。有的人一开始就能治好病，有的人需要挣扎很多年，有时候病人在曲折中才会经历到，体会到这些病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就会在病痛中自发地生出一种对身体和疾病的感知。每个人都会有这个能力，有的人慢一些，有的人快一些。这也是爷爷了解的部分。所以他会真心认可西医地位和作用，也尊重患者身心的意愿，同时也支持着每個生命应该有的成长历程。

這是我看到的，医者的使命。

治疗本身也有使命，治不同感冒的也分不同的使命。我们会想，为什么上次吃某某感冒药，感冒就好了，第二次感冒就不管用了？这就涉及到一个感冒的类型。如果去划分寒热，是一种方法。为了复习一下三焦的概念，还有一种方法是，按照三焦来划分。

症状集中在上焦的感冒（为了好区分以下分别简称上焦、中焦、下焦感冒），上焦的症状有哪些？流鼻涕咳嗽，打喷嚏，症状都在上焦（横膈膜以上），那就是身体受了邪气，这是外来的问题，注意休息和饮食，很容易好，自愈的机会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