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真说过“宁可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吗？ | 问答

问：曹操是否真的说过“宁叫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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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谌旭彬

“宁叫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一句，因《三国演义》而闻名。

其原始出处，见于《三国志·魏书·武帝纪》中裴松之注所引孙盛《杂记》。

图：中华书局版《三国志》第1册正文第5页

陈寿的正文提及，董卓掌权后，曹操“变易姓名，间行东归”。裴松之在该句后，补注了三条材料，分别是：

（1）魏书曰：太祖以卓终必覆败，遂不就拜，逃归乡里。从数骑过故人成皋吕伯奢；伯奢不在，其子与宾客共劫太祖，取马及物，太祖手刃击杀数人。

（2）世语曰：太祖过伯奢。伯奢出行，五子皆在，备宾主礼。太祖自以背卓命，疑其图己，手剑夜杀八人而去。

（3）孙盛杂记曰：太祖闻其食器声，以为图己，遂夜杀之。既而凄怆曰：“宁我负人，毋人负我！”遂行。

《魏书》，乃是曹魏时代仅有的官修“国史”（非陈寿所撰之《三国志·魏书》）。

《世语》即《魏晋世语》，“晋襄阳令郭颁撰”，郭颁字长公，正史无传，西晋人，曾做过“令史”，也就是朝廷的史官。据裴松之的描述，《魏晋世语》并不是一部讲结构、有条理的史书，而是“全无宫商”之作，喜收录与官修正史说法不同的“异事”。

孙盛是东晋人，曾做过浏阳令、长沙相等职，著有《魏氏春秋》《晋阳秋》《异同杂语》等诸多史书。据《晋书》记载，孙盛是一位坚持秉笔直书、不畏权贵的良史，曾因不愿曲笔记叙枋头之败，而遭权臣桓温以“门户事”（家人性命）相威胁。裴松之此处提到的“杂记”，具体是指孙盛的哪一本著作，尚存在争议，难以定论。

依据上述三则材料，保守分析，大略可知：

（1）曹操杀吕伯奢家人的情节，既入曹魏官修《魏书》，可知确有其实。但以《魏书》所处的立场，且考虑到其编纂者王沈“多为时讳”，史品欠佳，该书提供的解释——吕伯奢之子欲纠合宾客抢劫曹操——未必可信。

（2）曹魏官修《魏书》称吕伯奢为曹操“故人”，且家中蓄养“宾客”，可知吕伯奢在河南郡（成皋县属河南尹所辖）应是一位地方名士。曹操于地方名士家中杀人而走，自然会成为被广泛谈论和传播的“公共事件”。这也是曹魏官修《魏书》不得不记载此事、并为其提供一种合理解释的原因——若是影响范围有限的小事，《魏书》大可不必载入。

（3）案件被谈论和传播的过程中，有人揣测曹操杀人的原因是“疑其图己”，这是可能的。但“宁我负人，毋人负我！”这种话，死者不会听见，生者——曹操，及其随从（如果有的话）——似也不太可能主动对外宣传。“凄怆”二字，尤其给人一种如在现场之感。这种材料，可信度并不高。

（4）“宁我负人，毋人负我！”之言，未必出于曹操之口，但却代表了魏晋时代之人，对曹操个人形象的一种典型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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